漫谈中国古代的漏泄禁中语
禁中,指皇宫深院,宫廷门户有禁,非侍御者不得入,故曰禁中。禁中语,是指皇帝最近尚未公开的讲话,我们今天称之为小道消息。漏泄禁中语为什么会成为一个问题呢?韩非子有一篇文章叫《主道》,讲的便是为君之道。他强调王者要“虚静以待”,“虚则知实之情,静则知动之正”。要做到虚静,王者必须去想去意,即没有自己固定的想法和意愿。所以韩非子强调“君无见其所欲,君见其所欲,臣自将雕琢。君无见其意,君见其意,臣将自表异”。君王的意欲表露于外,为臣者便能因而谋取私利,君王便不可能看清楚为臣者的真实情况及其本意,故不能让为臣者得知君主所思所欲。反之,“明君之道使智者尽其虑,而君因以断事,故君不穷于智;贤者敕其材,君因而任之,故君不穷于能;有功则君有其贤,有过则臣任其罪,故君不穷于名。是故不贤而为贤者师,不智而为智者正。臣有其劳,君有其成功。此之谓贤主之经也”。如此的话,主动权在君王之手。漏泄禁中语者,无非是通过观察君王无意中的言行,向相关人员表述君王眼前之好恶和意愿,为臣者可以借此以达到某种目的。
顾炎武《日知录》卷九宦官条云,天顺八年(公元一四六四年)十一月,六科给事中王徽等的谏言,便讲到宦官“如闻陛下将用某人也,必先卖之以为己功。闻陛下将行某事也,必先泄之以张其势。人望日归,威权日重。而内官之祸起矣。”反之,从另一个侧面讲,君王有所好,为臣者也能将它引向另一极端。《韩非子·二柄》云:“越王好勇,而民多轻死。楚灵王好细腰,而国中多饿人。齐桓公妬而好内,故竖刁自宫以治内。桓公好味,易牙蒸其子首而进之。燕王子哙好贤,故子之明不受国。故君见恶则群臣匿端,君见好则群臣诬能。人主欲见,则群臣之情态得其姿矣。故子之托于贤以夺其者也,竖刁、易牙因君之欲以侵其君者也。其卒子哙以乱死,桓公虫流出户而不葬。此其故何也?人君以情借臣之患也。人臣之情非必能爱其君也,为重利之故也。今人主不掩其情,不匿其端,而使人臣有缘以侵其主,则群臣为子之、田常不难矣。故曰:去好去恶,群臣见素。群臣见素,则大君不蔽矣。”实际上为君者不见其好,不见其情,匿其端的本质是不授人以柄,使自己保持主动的位置,那么周围人的本来面目才能现其真相,为自己赢得主动权。
以上讲的虽然都是古人古事,若回顾当代我们亲历的这六十年,上有所好,下必甚焉的恶果,也一次又一次地反复出现在我们身边。故为君者,让人捉摸不透不是坏事,是好事。神奇也就神在捉摸不透上。惟其捉摸不透,才能做到集思广益,多谋善断,才能出奇制胜。在政治斗争中、军事斗争中都是如此。掩其情,匿其端并非不作为,而是在谨慎、耐心、多思的基础上做出正确的判断,等待适当的时机,该出手时就出手。这是东方思维的特点,与西方不同。在中国不懂这一点则难以立足。从为君的角度讲是如此,从为臣的角度讲也是如此。
《明史·刘基传》记录了朱元璋与刘基的一段对话:
初太祖以事责李善长,基言:“善长勋旧,能调和诸将。”太祖曰:“是数欲害君,君乃为之地耶?吾行相君矣。”基顿首曰:“是如易柱,须得大木。若束小木为之,且立覆。”及善长罢,帝欲相杨宪。宪素善基,基力言不可,曰:“宪有相才无相器,夫宰相者,持心如水,以义理为权衡,而己无与者也。宪则不然。”帝问汪广洋,曰:“此褊浅殆甚于宪。”又问胡惟庸,曰:“譬之驾,惧其偾辕也。”帝曰:“吾之相诚无逾先生。”基曰:“臣疾恶太甚,又不耐繁剧,为之且孤上恩。天下何患无才,惟明主悉心求之,目前诸人诚未见其可也。”后宪、广洋、惟庸皆败。
先分析这一段话,朱元璋与刘基讨论丞相人选,提出这个议题,反映出洪武初朱元璋对李善长不满,所以在考虑丞相的继承人选时要找刘基商量。谈话的时间是在洪武二、三年间,那时刘基与李善长的矛盾已公开化了,故朱元璋会讲李善长欲害刘。洪武四年,李善长便以疾致仕,但李善长在淮西集团的人脉关系仍在,朱元璋想让刘基为相,刘是浙江人,故自知力不胜任,拒绝了朱元璋的邀请。后讨论了三个人选,杨宪、汪广洋、胡惟庸,这三个人都被刘基一一否定了。杨宪“有相才无相器”,器,指器度,言人之度量。李善长的长处是“调和诸将”,杨宪虽有能力但没有这样的器度。讲到汪广洋,刘基则认为汪广洋更比杨宪狭隘。杨宪与汪广洋二人是李善长为相时的左右丞,所以李善长退休后,由杨宪掌事。汪广洋被杨宪排斥在外,杨宪被诛后,汪广洋被召回,洪武十年拜右丞相。汪广洋自知人际关系上不如胡惟庸,仅受人摆布而已。结果在洪武十二年末,朱元璋责汪广洋朋欺,贬其广南,舟次太平,因其在江西包庇朱文正,在中书不发杨宪罪而赐敕诛之。在那样的条件下,想做老好人,不得罪人,也活不下去。而对胡惟庸,刘基的评语是“惧其偾辕”,那就是冲决朱元璋的控制。这句话传到胡惟庸处,那二人之间还能不成为死结吗?后来,此事不幸为刘基所言中,故在洪武十三年爆发胡惟庸案,也是势所必然。当时朱元璋在选择丞相候选人时,确实是两难。胡惟庸是李善长一手提拔,李善长的侄儿李佑是胡惟庸的女婿,故胡惟庸在相府的人脉关系深远。用胡惟庸,实际上是又一个李善长,比李善长更让朱元璋放心不下。胡惟庸是在汪广洋之后,洪武六年拜右丞相,至七月间为左丞相,以汪广洋为其副。到了洪武十二年,朱元璋与胡惟庸便闹翻了。胡惟庸拜相时,刘基便大戚曰:“使吾言不验,苍生福也。”(《明史·刘基传》)实际上刘基伤心的是当年与朱元璋讨论丞相人选时,说过对胡惟庸不利的话。洪武七年刘基便忧愤疾作,害怕胡惟庸害他。史传称:“基在京病时,惟庸以医来,饮其药,有物积腹中如拳石。其后中丞涂节首惟庸逆谋,并谓其毒基致死云。”这是一个悬案,无法验证。但这也证明朱元璋与刘基的对话是外传了,尽管胡惟庸否认刘基被毒死这件事,但也不能说完全是空穴来风,因为有历史的宿怨在。从这一点上讲,君臣之间的对话,如果涉及第三者的话,其间利害关系相当之大,议论他人是非确会招致飞来横祸。他们对君王无可奈何,对进言的臣下却可以趁机下毒手。从刘基与朱元璋的对话及相关谈话人员后来的结局看,可谓高处不胜寒。无论从哪一方面看,君臣之间都难于沟通,一次普通的闲聊谈心,其引起的后果往往都是人们难以想象的。
顾炎武《日知录》卷九宦官条云,天顺八年(公元一四六四年)十一月,六科给事中王徽等的谏言,便讲到宦官“如闻陛下将用某人也,必先卖之以为己功。闻陛下将行某事也,必先泄之以张其势。人望日归,威权日重。而内官之祸起矣。”反之,从另一个侧面讲,君王有所好,为臣者也能将它引向另一极端。《韩非子·二柄》云:“越王好勇,而民多轻死。楚灵王好细腰,而国中多饿人。齐桓公妬而好内,故竖刁自宫以治内。桓公好味,易牙蒸其子首而进之。燕王子哙好贤,故子之明不受国。故君见恶则群臣匿端,君见好则群臣诬能。人主欲见,则群臣之情态得其姿矣。故子之托于贤以夺其者也,竖刁、易牙因君之欲以侵其君者也。其卒子哙以乱死,桓公虫流出户而不葬。此其故何也?人君以情借臣之患也。人臣之情非必能爱其君也,为重利之故也。今人主不掩其情,不匿其端,而使人臣有缘以侵其主,则群臣为子之、田常不难矣。故曰:去好去恶,群臣见素。群臣见素,则大君不蔽矣。”实际上为君者不见其好,不见其情,匿其端的本质是不授人以柄,使自己保持主动的位置,那么周围人的本来面目才能现其真相,为自己赢得主动权。
以上讲的虽然都是古人古事,若回顾当代我们亲历的这六十年,上有所好,下必甚焉的恶果,也一次又一次地反复出现在我们身边。故为君者,让人捉摸不透不是坏事,是好事。神奇也就神在捉摸不透上。惟其捉摸不透,才能做到集思广益,多谋善断,才能出奇制胜。在政治斗争中、军事斗争中都是如此。掩其情,匿其端并非不作为,而是在谨慎、耐心、多思的基础上做出正确的判断,等待适当的时机,该出手时就出手。这是东方思维的特点,与西方不同。在中国不懂这一点则难以立足。从为君的角度讲是如此,从为臣的角度讲也是如此。
《明史·刘基传》记录了朱元璋与刘基的一段对话:
初太祖以事责李善长,基言:“善长勋旧,能调和诸将。”太祖曰:“是数欲害君,君乃为之地耶?吾行相君矣。”基顿首曰:“是如易柱,须得大木。若束小木为之,且立覆。”及善长罢,帝欲相杨宪。宪素善基,基力言不可,曰:“宪有相才无相器,夫宰相者,持心如水,以义理为权衡,而己无与者也。宪则不然。”帝问汪广洋,曰:“此褊浅殆甚于宪。”又问胡惟庸,曰:“譬之驾,惧其偾辕也。”帝曰:“吾之相诚无逾先生。”基曰:“臣疾恶太甚,又不耐繁剧,为之且孤上恩。天下何患无才,惟明主悉心求之,目前诸人诚未见其可也。”后宪、广洋、惟庸皆败。
先分析这一段话,朱元璋与刘基讨论丞相人选,提出这个议题,反映出洪武初朱元璋对李善长不满,所以在考虑丞相的继承人选时要找刘基商量。谈话的时间是在洪武二、三年间,那时刘基与李善长的矛盾已公开化了,故朱元璋会讲李善长欲害刘。洪武四年,李善长便以疾致仕,但李善长在淮西集团的人脉关系仍在,朱元璋想让刘基为相,刘是浙江人,故自知力不胜任,拒绝了朱元璋的邀请。后讨论了三个人选,杨宪、汪广洋、胡惟庸,这三个人都被刘基一一否定了。杨宪“有相才无相器”,器,指器度,言人之度量。李善长的长处是“调和诸将”,杨宪虽有能力但没有这样的器度。讲到汪广洋,刘基则认为汪广洋更比杨宪狭隘。杨宪与汪广洋二人是李善长为相时的左右丞,所以李善长退休后,由杨宪掌事。汪广洋被杨宪排斥在外,杨宪被诛后,汪广洋被召回,洪武十年拜右丞相。汪广洋自知人际关系上不如胡惟庸,仅受人摆布而已。结果在洪武十二年末,朱元璋责汪广洋朋欺,贬其广南,舟次太平,因其在江西包庇朱文正,在中书不发杨宪罪而赐敕诛之。在那样的条件下,想做老好人,不得罪人,也活不下去。而对胡惟庸,刘基的评语是“惧其偾辕”,那就是冲决朱元璋的控制。这句话传到胡惟庸处,那二人之间还能不成为死结吗?后来,此事不幸为刘基所言中,故在洪武十三年爆发胡惟庸案,也是势所必然。当时朱元璋在选择丞相候选人时,确实是两难。胡惟庸是李善长一手提拔,李善长的侄儿李佑是胡惟庸的女婿,故胡惟庸在相府的人脉关系深远。用胡惟庸,实际上是又一个李善长,比李善长更让朱元璋放心不下。胡惟庸是在汪广洋之后,洪武六年拜右丞相,至七月间为左丞相,以汪广洋为其副。到了洪武十二年,朱元璋与胡惟庸便闹翻了。胡惟庸拜相时,刘基便大戚曰:“使吾言不验,苍生福也。”(《明史·刘基传》)实际上刘基伤心的是当年与朱元璋讨论丞相人选时,说过对胡惟庸不利的话。洪武七年刘基便忧愤疾作,害怕胡惟庸害他。史传称:“基在京病时,惟庸以医来,饮其药,有物积腹中如拳石。其后中丞涂节首惟庸逆谋,并谓其毒基致死云。”这是一个悬案,无法验证。但这也证明朱元璋与刘基的对话是外传了,尽管胡惟庸否认刘基被毒死这件事,但也不能说完全是空穴来风,因为有历史的宿怨在。从这一点上讲,君臣之间的对话,如果涉及第三者的话,其间利害关系相当之大,议论他人是非确会招致飞来横祸。他们对君王无可奈何,对进言的臣下却可以趁机下毒手。从刘基与朱元璋的对话及相关谈话人员后来的结局看,可谓高处不胜寒。无论从哪一方面看,君臣之间都难于沟通,一次普通的闲聊谈心,其引起的后果往往都是人们难以想象的。
(文章素材来源于网络,如有侵权,请联系作者删除!)
-
李孝恭是李世民的兄长,但他不是李世民的亲哥,二者的父亲是堂兄弟。按照现在的话讲,他俩应当属于表兄弟。史书上记载,李孝恭的力气非常大,领兵作战也非常勇猛,是一名非常杰出的军事统帅。李渊当上了皇帝之后,李
-
在古代,由于生产力比较落后,所以社会的财富总量是比较少的,遇到天灾人祸,普通老百姓甚至连基本的生计都要面临很大的问题。 在这种条件
-
我们知道,岳飞一生之志,便是恢复中原、直捣黄龙、迎回二圣。然如果说前两个宋高宗还没得话说,则最后一条,他口里虽未必讲,心中实不愿。
-
中国历朝历代,那些贵为九五之尊的帝王,都是坐拥三宫六院、有三千佳丽伴其左右的皇帝。然而即使这样,还是不能够满足他们的欲望,他们总是
-
人们都说包公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;狄青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。可是文曲星包公长了一张威武的黑脸;武曲星狄青却长了一张清秀的白脸,这究竟是怎
最新推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