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方已经注意到这一点,割开这些包裹的人,是不是也为了要查明这一点?
卫天鹏他们是不是已经来了?
驼于就倒在一包麝香旁,衣服已被鲜血染红,他自己的血,他同伴的血。
致命的一击是刺在他胸膛上的,用的是剑。
小方立刻想到那无情又无名的剑客。
驼子不但武功极高,从他身上的无数伤痕,也可看出他必定身经百战,能够一剑刺入他致命要害的人,除了那无名的剑客还有谁?
这一剑虽然必定致命,驼于却还没有死。
有种人不但生命力比别人强,求生的意志也比别人强。
驼子就是这种人。
他还在喘息、挣扎,为生命而挣扎,他的脸已因痛苦恐惧而扭曲。
但是他的眼睛里却是另外一种表情,一种混合了惊讶和怀疑的表情。
一个人只有在看见自己认为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却发生了的时候,眼睛里才会有种表情。
——他看见了什么?
班察巴那俯下身,将一块藏人认为可治百病的臭酥油塞入他嘴里。
"我知道你有话要告诉我。"班察巴那轻拍他的脸,想振起他的生命力:"你一定要说出来。"驼子的眼角跳动,终于,说出了几个字。
"想不到……想不到……"
"想不到什么?"班察巴那又问。
"想不到杀人的竟是他。"
"他是什么人?到哪里去了?"
驼子的呼吸已急促,已经没法子再发出声音,没法再说话。
可是他还有一只眼睛,有时眼睛也可以说话的。
他的眼睛在看着最远的一个帐篷。
一个顶上挂着黑色鹰羽的帐篷——黑色的鹰羽,象征的是疾病。灾难和死亡。
这个帐篷里的人,都是伤病已极重、已经快死了的人。
除了负责救治他们的那位夫子先生外,谁也不愿进入那帐篷。
——凶手是不是已逃人那帐篷去了?
班察巴那没有再问,也不必再问,他的人已像他的箭一般窜了过去。
小方也跟了过去。
他们几乎是同时窜入这帐篷的,所以同时看见了两个人。
小方连做梦都没有想到,会在这个帐篷里,看见这两个人。
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他第一个看见的人竟是波娃,本来应该在他的帐篷里等候他的波娃。
他第二个看见的赫然竟是卜鹰!
卜鹰静静地站在那里,依然冷酷镇定,依然白衣如雪。
波娃蜷伏在他面前,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惊骇与恐惧。
他们都不该在这帐篷里的,可是他们都在。
凶手已逃入这帐篷,帐篷里别无退路,他们之间,必定有个人是凶手。
这两个人之间,谁会杀人?
小方冷冷地看着卜鹰,沉重叹息:"我也想不到是你,我一直都认为你真的从不杀人。"卜鹰的脸上全无表情:"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令人想不到的事,金子可以让人做出很多很多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来。"小方道:"我知道你也在找那批金子,可是你……"他没有说下去。
波娃已投入他的怀抱,眼睛里已有泪水涌出:"带我走,求求你带我走吧!"小方轻抚她的柔发:"我一定会带你走,你本就不该来的。"可是她已经来了。
小方不能不问:"你怎么会来的?"
波娃含着泪摇头:"我不知道,我真的不知道,我只想赶快走。"班察巴那忽然开口。
"她不能走。"他的声音不再温柔,"谁也不能带她走。""为什么?"小方问。
"因为要别人流血的人,自己也得流血。"班察巴那又将他自己说过的话重复一遍,"杀人者死,以血还血。"这是江湖的真理,无论在中原、在江南、在沙漠都同样适用。
小方紧紧握住波娃的手:"你应该看得出杀人的不是她。"班察巴那道:"你看得出?你看出了什么?"
他忽然改变话题:"我们这些人,这些货物,都是属于一个商家的。""哪一个商家?"
"鹰记。"
"鹰记?"小方的手已发冷,"飞鹰的鹰?"
飞鹰的鹰,就是卜鹰的鹰,他吃惊地看着卜鹰:"你就是他们的东主?""他就是。"班察巴那道:"我们收容你,就因为他是我们的东主;我们信任你,也是因为他,否则,你刚才很可能已死在我的箭下。"小方全身都已冰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