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卜鹰的兴趣居然很好。
他们喝的不是古城烧,是"呛"——青棵酿酒,名曰呛。
这种酒虽然不易醉,醉了却不易醒。
黄昏后外面就响起了歌声,对藏人们来说,歌与酒是分不开的。
四下营火处处,每个人都在歌,都在饮,好像故意要让别人认为他们完全没有戒备。
就算他们有所戒备又如何?箭组中的勇士,剩下的已不到十个人。
根据小方所听到的马蹄声,卜鹰调集来的人手至少有他们的十倍。
班察巴那回来了。
他证实了小方的想法,他已到"死颈"去过:"此刻已到了那里的,大约有七十匹马。"七十匹马,就是七十个人,就是七十件兵刃,每一件都必定是杀人的利器。
班察巴那又说:"那些人每一个都是骑术精绝的壮士,其中有一部分用的是长枪大戟,有一部分配着弓弩,还有七八个用的是外门兵刃。"能用外门兵刃的人,武功绝不会太差。
班察巴那却说:"可是真正可怕的不是他们。""真正可怕的是谁?"小方在问。
"除了七十匹马外,还有三顶轿子也到了那里。"沙漠中居然有人坐轿于,在准备突袭强敌时,居然有人要坐轿子去。
小方更惊异:"轿子里有人?"
"有。"班察巴那道:"一顶轿子一个人。"
"是些什么样的人?"
"能够让卫天鹏派轿子去接来的,当然都是了不起的人。"班察巴那迟疑了片刻,才接着道:"我只认得出其中一个。""你认得出是谁?"
"就是你认为绝不会杀人的那个女人,"
小方闭上了嘴。
——波娃真的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?真的能在眨眼间杀人?
他看不出,真的看不出。
他也不相信,也许已经不是不能相信,而是不愿相信。
班察巴那道:"除了她之外,另外一个是独臂独腿的残废,左腿上装着根木脚,右手上提着个黄布包袱,份量看来很重。"小方立刻问:"他有多大年纪?"
"我看不出他的年纪。"班察巴那道:"他的头发每一根都白了,亮如银丝,但是一张脸却还是白里透红,看来简直是个小姑娘。""小姑娘?"小方又间,"你说的这个人,是个女人?""是,是个女人。"
小方的脸色仿佛已变了。
"另外还有一个人呢?"
"那个人好象是个瞎子,下轿时却要人搀扶,但是唯一发现我躲在附近的人就是他。"班察巴那苦笑,"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。"小方的心在往下沉。
他已猜出这两个人是谁,在当世的绝顶高手中,这两个人绝对可以名列在前十位。
卜鹰也应该知道他们的,但是卜鹰连一点反应都没有,只淡淡他说了句:"你累了,来喝杯酒。"不易醉的酒,醉了就不易醒。最可爱的人,往往就是最可怕的人。
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。
天色已暗了,人也将醉了,营火却更亮,歌声也更亮。
卜鹰的锐眼也更亮。
他为什么能如此镇静?难道他已有方法对付即将来的那些人?
小方想不出他能有什么法子。
那瞎子无疑就是搜魂手。
"毒手搜魂,性命无存。"如果他要去找一个人,那个人不是赶快逃走,就是赶快为自己料理后事。
能够从他手下逃走的人至今还没有几个。
那个独臂独腿、红颜白发的女人比他更可怕,因为她只有一半是人。
她的另一半然不是神,也不是鬼,更不是人。
她的另外一半是"魔"。
她这个人仿佛已被一种可怕的魔法分成了两半,一半是玉女,一半是天魔。
"玉女天魔"柳分分,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有多高武功,多大年纪。
可是每个人都知道,她也随时都可以把你一个人分成两半。
严正刚一向滴酒不沾。宋老夫子喝得却不少。不喝酒的一个方正严肃,喝酒的一个也是君子,在一般情况下,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人。
可是到了拔刀相对、白刃加颈时,他们的价值也许还比不上加答。
加答是战士、也是勇士,可是在面对搜魂手和柳分分这样的高手时,他唯一能做到的,就是死。
"死"虽然是所有一切的终结,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。
就真能解决,也没有人愿意用这种方式解决。
卜鹰已重伤,班察巴那毕竟不是神,他们能有什么法子去对付即将到来的强敌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