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方站在山坡上,遥望着曙色中的寒山,脸色也像是山色一样。
是赵群约他到这里来的。
歌者的尸体已埋葬,"阳光"的创口崩裂,苏苏就留在屋里陪她。
不知名的歌者,没有碑的坟墓,却已足够令人永难忘怀。
赵群沉默了很久才开口:"我知道卜鹰这个人,我见过他一次。""哦?"
"千古艰难唯一死,要一个人心甘情愿地为另一个人去死,绝不是件容易事。"赵群叹息:"卜鹰的确不愧为人杰。"
他侧过脸,凝视小方:"但是不管多么了不起的人,也有做错事的时候。""哦?"
"我知道这次他一·定冤枉了你。"
赵群道,"我看得出你跟那位姑娘都绝不是他说的那种人。"小方也沉默了很久:"他没有错,错的是你。""是我?"
赵群反问道:"我错在哪里?"
"错在你根本不了解他。"
小方黯然道,"这世界上本来就很少有人能了解他的。""你好象一点都不恨他?"
"我恨他?我为什么要恨他?…
小方问:"难道你真的以为他是在怀疑我?"
"难道他不是叶
"当然不是。"
小方道:"他这么样做,只不过因为不愿再连累我们,所以才故意刺伤我们,要我们永远不想再见他。"他遥望远方,眼中充满尊敬感激:"他这么做,只不过要我们自由自在地去过我们自己的日子。"赵群又沉默了很久,才长长叹息:
"你确实了解他,一个人能有你这么一个知已朋友,已经可以死而无憾了。"他忽然握住小方的手说:"有些事我本来不想对你说的,可是现在也不能不说了。""什么事?"小方问。
"是个秘密,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的秘密。"
赵群道:"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,我也永远不会告诉你。"他的态度诚恳而严肃:"我保证你听到之后一定会大吃一惊。"这个秘密无疑是个很惊人的秘密。如果小方知道这个秘密跟他的关系有多么密切、对他的影响有多么大,就算要他用刀子去逼赵群说出来,他也会去做的。
可惜他不知道。
所以他只不过淡淡地问:"现在你是不是一定要说?我是不是一定要听?""是。"
"那么你说,我听。"
他还没有听到这个秘密,就听见了一声惊呼,呼声中充满了惊怖与恐惧。
也许是因为"斧头"这种酒,也许是因为山居的女人大多健康强壮美丽,也许是因为辛辣的食物总是使人性欲旺盛,也许是因为现在已到了冬季。
也许是因为其他某种外人无法了解的原因——
这山村中的居民起身并不早。
所以现在居然天已亮了,这山村却还在沉睡中,每一栋灰石屋子里都是静悄悄的,所以这一声惊呼听来更刺耳。
小方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,可是赵群听出来了。
他立刻也失声惊呼:"苏苏!"
一个美丽的女人,一个像苏苏那样的尤物,无论在什么地方,都随时可能会遭遇到不幸和暴力。
赵群的身子跃起,向山下扑了过去。
小方紧随着他。
现在他们已经是共过患难的朋友,现在"阳光"正和苏苏在一起。
令人想不到的是,等到他们赶回那石屋时,"阳光"并没有跟苏苏在一起。
"阳光"已经不见了。
苏苏在哭,缩在一个角落里失声痛哭。
她的衣裳已经撕裂,她那丰满的胸、纤细的腰、修长结实的腿缎子般光滑柔润的皮肤,从被撕裂的衣衫中露了出来。
赵群看见她,第一句话问的是:"什么事?谁欺负了你?"小方第一句问的却是:"阳光呢?"
这两句话是同时问出来的,苏苏都没有回答。
她全身都在颤抖,抖得就像是寒风中一片将落未落的叶子。
直到赵群用一床被单包住她,将剩下的半碗斧头灌她喝下去之后,她才能开口。
她只说了两句话,同样的三个字。
"五个人。"她说,"五个人。"
小方明白她的意思——
这里有五个人来过,对她做了一些可怕的事。
——是五个什么样的人?
——"阳光"呢?
不管这五个人是什么样的人都已不重要,因为他们已经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