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人看他时的样子,就好像把他当成随时都可能把瘟疫麻疯带来的瘟神。
和气生财,做生意的人本来是不可以用这种眼光看人的。
——这地方又出了什么事?难道又跟小方有什么关系?
小方的心在往下沉。
他忽然想起上次卜鹰的山庄被焚,鹰记商号易主,他和"阳光"走过这条街时,别人也是用这种眼光看他们的。
难道这次的变故又发生在鹰记?
难道这些人还认得他,还记得他是卜鹰的朋友?
难道卜鹰已回到这里,对他的仇敌作了公正而残酷的报复?
这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。
卜鹰做的事,本来就是令人永远无法预料得到的。
假如小方回到鹰记时,卜鹰已经坐在柜台里,小方也不会觉得太吃惊。
他一向认为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卜鹰做不到的事。
小方的脚步加快,心跳也加快了。恨不得一步就跨进鹰记的大门。
如果他知道鹰记商号里发生了什么事,你就算用轿子抬他、用鞭子抽他,他也未必会进去的。
鹰记的大门是开着的,远远就可以看得见店里的情况。
店里有五个人,正在做一件事。
鹰记一向是家信用卓著、生意鼎盛的商号,店里的人当然都有事做,非做事不可。
这五个人在做事,绝不是件奇怪的事,他们没事可做才是奇怪的事。
可是小方一眼看过去,居然看不出他们在做的是什么事,无论谁一眼看过去都看不出他们在做的是什么事。
因为他们在做的事很奇怪,不但是在一般情况下任何人都不会做的事,而且可以说是任何人一辈
子都很难看得到的事。
所以你就真看见了他们正在做什么事,也不会相信他们正在做这种事。
他们正在杀人!
就在光天化日之下,就在一条人很多的街道上,一家开着大门的店铺里杀人。
——是谁在杀谁?
有两个人在杀另外两个人。还有一个人在旁边看,看着他们人杀人。
小方冲过去,还没有冲进门就怔住了。
因为他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他自己。
除了照镜子的时候外,真的看见了,看得清清楚楚。
小方却看到了他自己,一个长得跟他完全一模一样的人。
小方还在鹰记的大门外面,店里居然还有一个小方站在柜台前看着别人杀人。
——小方不是孪生子,也没有兄弟,另外这个小方是从哪里来的?
齐小燕无疑也同样吃惊。
小方怔住时,她也同样怔住,她用力拉住小方的手说:"我看见你了。""哦?"
"我看见你在前面那家商店里。"
"哦?"
"可是你明明在我旁边,怎么会又在那家店里?"小燕问小方:"难道你一个人会变成两个人?"小方苦笑,只有苦笑。
无论谁听见别人间他这种问题都只有苦笑,这问题实在太绝,太荒谬。
可是等到小方看清楚杀人的人和被杀的人时,他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。
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忽然被人砍了一刀,正砍在他感觉最灵敏的关节上。
杀人的人有两个,一个男、一个女。
被杀的也有两个,也是一个男、一个女。
杀人的男人赫然竟是"卜鹰"。
杀人的女人赫然竟是"阳光"。
卜鹰杀的人赫然竟是班察巴那!"
"阳光"杀的人赫然竟是波娃。
另外一个小方居然正在看着卜鹰和"阳光"杀班察巴那和波娃,居然连一点劝阻的意思都没有。
——这是怎么回事?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。
这是件很简单的事。
世界上有很多表面看来很复杂很神秘的事,其实都很简单。
有时甚至简单得可笑。
——为什么会有两个小方?
因为店里另外一个小方是蜡人,是用蜡做成的人。
——卜鹰为什么会杀班察巴那?"阳光"为什么会杀波娃?
因为他们也是蜡人。
店里的五个人都是用蜡做成的人,虽然做得惟妙椎肖,却是假的。
所有无法解释的事都有了解答,答案很简单,可是并不可笑。
因为小方立刻又想到了很多问题。
——这些蜡人是谁做的?为什么要做这种事?有什么用意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