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方住的是家客栈。
自从班察巴那已经将计划决定之后,他就住进了这家客栈。
一家很僻静的客栈,他住的是这家客栈中一个很僻静的后院。
客栈中的掌柜伙计客人小厮都随时可以到这个后院里来。
在附近一带山野田郊里闲逛的人,也随时可以逛到这里来。
只不过现在夜已深,大多数人都已经睡着了,没有睡着的人,一定有特别的原因才没有睡。
如果不是因为某种特别的原因,一个人走路的脚步声,一定不会比呼吸声还轻。
这至少又证明了一件事。
——来的这几个人,一定是自为某种特别目的才会来的。
在这种时候,在这种地方,谁也不会来找小方喝酒下棋,聊天谈情。
就算有人会来找他谈情,也不会找三四个人一起来。
他们是找小
方干什么?
最正确的答案只有一种——他们都是来杀小方的,在这个无星无月无雨有风的暗夜中,将小方刺杀在一个昏黯的斗室里。
小方想到了这一点。
他应该立刻跳起来,握紧他的"魔眼"。
可是他没有动。
呼吸声渐渐近了,他已经可以听到他们的脚步声,一种只有他这种人才能听到的脚步声。
一种只有曾经苦练过轻功或剑术的人特有的脚步声。
小方也可以听出来的有多少人了。
来的是四个人,绝对只四个人,四个曾经苦练过轻功和剑术的高手。
他的掌心沁出了冷汗。
因为他没有把握对付这四个人,如果他们同时攻击他,他连一点把握都没有。
令人想不到的是,脚步并没有一直往这里走过来,远在二十丈外就已停顿。
等到脚步声再响起时,来的已经只剩下一个人了。
这个人的的脚步声和呼吸声,都比刚才重得多,显见他的心情也很紧张,甚至比小方还紧张。
——如果他是来杀小方的,为什么要一个人来?
——他的同伴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出手?
小方想不通——。
他也没有时候去想了,这个人脚步声已经来到他的窗口。
从高原那边吹来的风吹过这一片富饶而肥沃的土地,窗纸被吹得籁籁的响,却不是被这阵风吹动的,而是被这个人的呼吸吸动的。
他站得距离窗户太近。
小方立刻判断出一件事——这个人无疑是个很容易冲动的人,身手虽然不弱,做这种事也绝不是第一次,却还是很容易冲动。
以逸待劳,以静制动。
经过了无数次的出生入死的经验后,小方已经非常明白这八字的要领。
所以他仍然保持安静,绝对安静。
安静不是冷静。
小方也不能保持绝对冷静,因为他本来也是个很容易冲动的人。
他的心跳也已加快,呼吸也变得比较急促。
窗外的人忽然叫他的名字:"小方,方伟!"
他虽然在冷笑,声音却已因紧张而沙哑:"我知道你没有睡着,而且知道我来了。"小方保持安静。
"我是来杀你的!"这个人说:"你也应该知道我是来杀你的!"他问小方:"你为什么还不出来?"
小方仍然保持安静。
不仅安静,而且冷静,他已经发现这个人远比他以前更冲动。
苍白的窗纸已经被打湿了一块,而且动得更厉害,因为这个人的呼吸更急促。
——你要杀我,我当然也不能不杀你。
——在这种时候还这么冲动,实在不是件很好玩的事。
"砰"的一声,窗户终于被打开,露出了一张铁青色的脸:非常英俊,非常年轻。
"我叫胡大磷!"他说:"我要杀你!"
他用一双明亮锐利却已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小方:"你为什么还不出来?"小方笑了。
"是你要来杀我,又不是我要杀你。"他反问这个年轻人:"我为什么要出去?"胡大鳞说不出话了。
他已经准备拔剑,已经准备冲进去。
就在这时候,他忽然看见剑光一闪,他从未看见过如此明亮耀眼迅疾的剑光。
他得后退、闪避,同时也拔剑反击。
他的动作绝不能算太慢,只不过慢了一点而已。
剑光一闪,刺的是他的咽喉,可是忽然一变,就刺入了他的心脏。
这才是真正的要害,必死无救的要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