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脸色苍白,一字字道:"你们若还有人留在这里,我就立刻死在你们面前。"她说的话斩钉截铁,绝没有更改的余地,也绝汉有人怀疑。
雷升咬了咬牙,跪在地上,"咚咚咚"的嗑了三个头,霍然转身,一句话都不再说,大步走了出去。只不过他转过身,就已泪落如雨。
他是雷家最好的佣人,也只有他知道,雷家人说出的每句话,都一定会做到的。
所以他不能不走也不敢不走。门外一片黑暗,夜色沉重得就像他们的心情一样。
大家都转过头,看着他只要他走,大家就全都可以走。雷夫人看着这最忠诚的老仆慢慢地走入黑暗中,心里也不禁阵酸楚。
就在这时忽然间寒光一闪,雷升的人突然从黑暗中飞了回来,"嘭"的仰面跌在地上。
鲜血火花般飞溅四散。他身子一跌下来,就已断成五截。
鲜红的血在青灰色的砖石上慢慢的流动,流到一个人脚下,这人就像是突然中了一箭,整个人跳起来。狂呼着奔出去。
寒光又闪。他的人又立刻飞了回来,仰面跌倒,一个人也己断了五截。
鲜红的血,又开始在青砖上流动。
大厅里静得甚至可以听到血液在地上流动的声音,一种令人魂飞魄散的声音。
雷奇峰双拳紧握,似已将冲出去和黑暗中那杀人的恶魔决一死战,但小雷却拉住了父亲。
他的手还是很稳定,缓缓道:"九幽一窝蜂到的地方,一向寸草不留,何况人"黑暗中突然有人笑了,笑声如鬼哭,若不是来自九幽地狱中的恶鬼,怎会有如此凄厉可怕的笑声。
笑声中,门外已出现了一个人,褐黄色的衣服上,绣着黑色的花纹,右腕上缠着白绫吊在脖子上,白绫上血渍殷殷。一只手已被齐腕砍断。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脸。
他脸上戴着个青铜面具,面具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从面具中露出的那双眼睛。
双充满了怨毒和仇恨的眼睛。他慢慢地定进来,眼睛始终盯在小雷脸上。
仆人都已进入了屋角缩成了一团,只剩下雷家三个人还留夜大厅中央,显得说不出的孤立无助。
这褐衣人穿过大厅,走到小雷的面前,眼睛还是盯着他的脸,过了很久,才慢慢地将断手举起"是你小雷点点头。褐衣人也慢慢点了点头:"很好,还我的手来。"他的声音单调而冷淡,但他眼晴里却似有种自地狱中带来的毒火。
小雷看一看他的眼睛,忽然笑了笑"这只手反正已不再能杀人,你要,就拿去。"他的手一扬,断手就已到了褐衣人手里。
褐衣人用自己的左手,捧着自己右手垂着头凝视着,然后他忽然一口咬在自己的断手上。
每个人都可以听到牙齿咬断骨头的声音。
有的人已开始呕吐,有的人已晕过去,就连雷夫人都垂下头,去看自己手里的刀。
雁翎刀如一泓秋水,刀尖却已颤抖。
只有小雷,还是静静地在看看,看着这褐衣人将自已的断手一口口吞下去。
然后他才抬起头,盯着小雷,一字字说"这只手已没有人再能拿走了。"小雷点点头:"的确没有了。"
褐衣人也点了点头"很好。他居然没有再说别的话就转过身,慢慢地走了出去。他走得很慢,但却没有人阻拦他。他走得很慢,但每脚都似踏在别人的关节上。有的人已倒下去,倒在自己刚才呕吐过的地方,关节似已瘫痪,再也站不起来。雷奇峰看着这褐衣人走出去,也没有出手阻拦。十三年的等待,已使他学会了忍耐。十三年的忍耐,已使他学会了如何等待。现在他虽已看到了毒蛇,却还没有看到蛇的七寸,所以必须还要等。他若要出手,那击必须打中毒蛇的要害,绝不能再容毒蛇反噬。就在这时只听到"夺,夺,夺,夺"四声响,对面高墙上忽然有四条长索飞入了大厅,索头的弯刀,"夺"的一声,钉入了大厅的横梁。
接着,就有四个人从长索上滑了过来。四个死人。
四个已死了很久的人,尸体已完全枯搞僵硬,但却还是被药物保存得很好,没有人能看到他们的脸,幸好没有人能看到他们的脸。
无论多可怕的四具,也绝不会有他们的脸可怕。他们已死了十多年,死在十三年前,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。雷奇峰认得他们,他虽然没有看过他们的脸,但还是认得出他们。
九幽一窝蜂的装束和面具看来虽似完全相同,但每个人的面具上,都有点特别的标志。
雷奇峰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标志。因为十三年前,他曾经亲手摘下这四个人的面具,仔细观察了很久。这四个人就是死在他手下的。其中有一个正是九幽一窝蜂的蜂后。蜂后的面具上有朵小小的桃花。
四
人面桃花蜂江湖第-凶。
雷奇峰看到了这桃花面具,看到了这面具上的桃花,胃部立刻收缩,几乎也忍不住要呕吐。
江湖中有很多人都知道他杀了她,但却没有人知道他曾经付出多么惨痛的牺犊和代价。
直到十三年后,他只要一想起那天晚上的事,还是忍不住要呕吐。
那天晚上他们去围剿这窝蜂去的人共有十一个。
十一位武林高手,能活下来的也就只有他一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