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秀雪大怒道:“放屁!”
西门吹雪沉下了脸,道:“拔你们的剑,一起过来。”
石秀雪厉声道:“用不着一起过去,我一个人就足够杀了你。”
她看来最温柔文静,其实火气比谁都大,脾气比谁都坏。
她用的是一双短剑,也还是唐时的名剑客
公孙大娘传下来的“剑器”。
厉喝声中,她的剑已在手,剑光闪动,如神龙在天,闪电下击,连人带剑,一起向西门吹雪扑了过去。
突听一人轻喝:“等一等。”三个字刚说完,人已突然出现。
石秀雪双剑刚刚刺出,就发现两柄剑都已不能动了──两柄剑的剑锋,竟已都被这个忽然出现的人用两根手指捏住。
她竟未看出这人是怎么出手的,她用力拔剑,剑锋却似已在这人的手上生了根。
但这个人神情还是很从容,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。
石秀雪脸却已红了,冷笑道:“想不到西门吹雪居然还有帮手。”
西门吹雪冷冷道:“你以为他是我的帮手?”
石秀雪道:“难道他不是?”
西门吹雪冷冷一笑,突然出手,只见剑光已交,如惊虹掣电,突然又消失不见。
西门吹雪已转过身,剑以在鞘,冷冷道:“他若不出手,你此刻已如此树。”
石秀雪正想问他。这株树又怎样了,她还没开口,忽然发现树已凭空倒了下来。
刚才那剑光一闪,竟已将这株一人合抱的大树一剑削成了两段。
树倒下来时,西门吹雪的人已不见。
石秀雪的脸色也变了,世上竟有这样的剑法?这样的轻?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眼看着这株树已将倒在对面的人身上,这人忽然回身伸出双手轻轻一托一推,这株树就慢慢的倒在地上,这人的神情却还是很平静,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温柔平和的微笑。缓缓道:“我不是他的帮手,我从不帮任何人杀人的。”
石秀雪苍白的脸又红了,她现在当然也已懂得这个人的意思。也已知道西门吹雪说的话并不假。她脾气虽然坏,却绝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,终于垂下了头,鼓足勇气,道:“谢谢你,你贵姓?”
这人道:“我姓花。”他当然就是花满楼。
石秀雪道:“我我叫石秀雪,最高的那个人是我大师姐马秀真。”
花满楼道:“是不是刚才说话的那位?”
石秀雪道:“是的。”
花满楼笑道:“她说话的声音很容易分辨,我下次定还能认得出她。”
石秀雪有点奇怪了,忍不住问道:“你一定要听见她说话的声音,才能认得出她?”
花满楼点点头。
石秀雪道:“为什么?”
花满楼道:“因为我是个瞎子。”
石秀雪怔住。
这个伸出两根手指一夹,就能将她剑锋夹住的人,竟是个瞎子。她实在不能相信。
月光照在花满楼脸上,他笑容看来还是那么温和、那么平静,无论谁都看得出,他是个对生命充满了热爱的人,绝没有因为自己是个瞎子而怨天尤人,更不嫉妒别人比他幸运。
因为他对他自己所有的已经满足,因为他一直都在享受着这美好的人生。
石秀雪痴痴的看着他,心里忽然涌起了一种无法描叙的感情,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同情?是怜悯?还是爱慕?崇敬?
她只知道自己从未有过这种感情。
花满楼微笑着,道:“你的师姐们都在等你,你是不是已该走了?”
石秀雪垂着头,忽然道:“我们以后再见面时,你还认不认得我?”
花满楼道:“我当然能听出你的声音。”
石秀雪道:“可是假如我那时已变成了哑巴呢?”
花满楼也怔住了。
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句话,他从来也没有想到有人会问他这句话。
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忽然发觉她已走到他面前,拉起了他的手,柔声道:“你摸摸我的脸,以后我就算不能说话了,你只要摸摸我的脸,也会认出我来的,是不是?”
花满楼无言的点了点头,只觉得自己的指尖,已触及了她光滑如丝缎的面颊。
他心里忽然也涌起了一种无法描叙的感情。
马秀真远远地看着他们,仿佛想走过来拉她的师妹,可是忽然又忍住。
她回过头,
孙秀青、叶秀珠也在看着他们,眼睛里带着种奇特的笑意,似已看得痴了。
石秀雪这么样做,她们并不奇怪,因为她们一向知道她们这小师妹是个敢爱,也敢恨的女孩子。她们心里是不是也希望自己能和她一样有勇气?
要爱,也得要有勇气。
陆小凤倚在门口,看着花满楼,嘴角也带着微笑。
石秀雪已走了,她们全都走了──四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在一起,来的时候就像是一阵风,走的时候也像是一阵风。谁也没法子捉摸到她们什么时候会来,更没法子捉摸到她们什么时候会走。
花满楼却还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,仿佛也有些痴了。
风在轻轻的吹,月光淡淡的照下来,他在微笑着,看来平静而幸福。
陆小凤忽然道:“我敢打赌。”
花满楼道:“赌什么?”
陆小凤道:“我赌你最少三天不想洗手!”
花满楼叹了口气,道:“我不懂你这人为什么总是要把别人想得跟你自己一样。”
陆小凤道:“我怎么样?”
花满楼板着脸道:“你不是个君子,完全不是!”
陆小凤笑了道:“我这人可爱的地方,就因为我从来也不想板起脸来,装成君子的模样。”
花满楼也忍不住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