犹有春寒。
是以萧南苹此刻穿着的,仍是厚重的衣裳,但——
“嘶——”地一声,她的前襟,仍然被撕开了。在这一瞬息,她的心像是被人刺一了剑似的,因为她知道将要发生的事。
怪笑声,像是枭鸟的夜啼,又像是狂犬的春吠,在她耳中,混杂成一种难以忍受的声音。
然而,就在这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,却没有发生的一刹那里。
突地——
混乱的笑声,像冰一样地凝结住了,接着是一声惨嗥。
萧南苹为这突生的变故,睁开眼睛来,眼前那红得冒汗的脸,已经不见了,她目光一瞬,一条英挺的人影,正一掌劈在另一条汉子的头上。那年轻而轻薄的汉子,也惨嗥了一声,随着他的同伴死了。
萧南苹狂喜着,那英挺的人影一回头,一张她所熟悉的面孔,便立刻涌现在她眼里。她此刻若不是穴道被点,怕不立刻跳了起来。
但她此刻连一丝力气都没有,她只能轻微,但却狂喜的喊了声:
“南哥哥!”
这三个字像是一章极其美丽的曲词,悠然而漾,然而又收束在“南哥哥”三个字上。
她看到“南哥哥”带着一脸笑容掠到她床前,她看到“南哥哥”的眼睛,看着自己的胸前。
当然,她知道这是为什么,她虽然也有些羞涩,但是她却毫不愤怒。女子被她所爱的人看着自己的身子,纵然那是在一个并不适当的情况下,可也是仅有羞涩而无不快的。
羞涩之中,她的心跳加快了,因为“南哥哥”已伸出手,为自己拉上胸前敞开的衣襟,那可爱又可恨的笑容呀——
她的脸红了,正想问“南哥哥”怎么不说话,但是“南哥哥”的脸——他还没有将自己为他易容的化装拿掉,——却突然变了。
她当然也随着一惊,凝神听处,原来门外已响起那七海渔子说话的声音,于是她又惶恐的低唤了一声:“南哥哥”
但是她这三个字还没有完全唤出来,“南哥哥”的手,已掩住她的嘴巴,另一只手却抄起她的腰肢,将她拦腰抱了起来。
然后,攸猛一长身,脚尖顿处,倏然从窗中穿了出去。
萧南苹只觉得自己在她的“南哥哥”那强而有力的臂弯里,那种感觉是无与伦比的美妙!
虽然他正以一种起于寻常的速度,向前飞掠着,而使挟在他臂弯里的萧南苹,有一种晕眩的感觉。
但是,在萧南苹心里,这种晕眩的感觉,却像是自己躺在天鹅绒的那么柔软的床上似的,只是偶尔发出一两声幸福的呻吟。
也不知道他飞掠了多久,萧南苹感觉到自己已上了一座山,又进了一个树林子,她看到了地上的积雪,雪上的残枝。
“南哥哥为什么要跑到这种地方来呀!”
她询问着自己,但随即又为自己寻求着解答,在此时,无论是什么解答,也都能使这痴情的少女满意的,因为她正躺在她爱着的人的臂弯里,这不是比任何解答,都要美妙些的事实吗?
终于,他停下来了。萧南苹张开刚刚闭上的眼睛,看到自己已经置身在一个洞窝里,于是,她不禁又有些奇怪。
但是这奇怪的感觉,是那么微弱,比不上她心中喜悦是万分之“。
于是,她被安安稳稳地放在地上,呀,不是地上,而是床上,床上还有温软的棉褥,垫在下面,“这是怎么回事.……”
但是“南哥哥”满带笑容的脸,又浮现在她面前了,光线虽黯得便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笑容,但是那温暖的笑意,她却感觉得到。
想不到,她终日所企求的事,却在这种情形下达到了。
她幸福地又低唤着:
“南哥哥”腰间一松,她的穴道虽然被解开了,然而她更软软地没有力气,此情此景,她又能说什么话呢?于是,幸福变为痛苦,痛苦变为幸福,幸福着的痛苦,痛苦着的幸福,世事遥远了,世事混沌了,迷乱了天也亮了。
萧南苹娇慵地翻了个身,呀!她那身旁的人见却已走了。
她揉一揉眼睛,眼波流转,这是一个加过人工的山洞,但是,山洞里却是空洞洞的,连半个人的影子都没有。
“难道是个梦?”
她跳了起来,又痛苦地轻轻皱了皱眉,替自己下了个决定:
“不是梦呀。”
因为昨夜的迷乱温馨的迷乱,此刻仍留在她的心底,她记得,非常清楚的记日寸。
只是在这种迷乱之中,南哥哥曾经问过她什么话,和她自己回答了什么,她却已忘记了。
但这些是无足轻重的,因为别的事,远比这些话重要得多。
“或者他出去了,或者他去为我找寻食物去了,他立刻就会回来的。呀!多么奇妙!原来人间欢乐,是比痛苦多些。”
她安慰着自己,又娇慵地倒在床上,那是一张石床。这山洞里除了这石床之外,还有着一张石桌子,还有着一些零乱的什物。
“这也许是他在避仇时为自己布置的山洞吧!他是个多么奇妙的人,我只要能和他在一起,纵然终日住在这山洞里,我也高兴。”
她情思如流水,回转曲折,时间使也在这逶迤的情思里,消磨了过去u时间在等待中虽然缓慢,但却终于过去了。
渐渐地萧南苹的心,由温馨而变为焦急,由焦急而变为困惑,再由困惑而变为惶恐,然后,这份惶恐又变为惊惧了!
一些她在狂喜中没有想到的事,此刻却来到她脑海里。“他怎么会知道我在客栈里!他怎么会在一句话都没有说的情况下,对我……对我这么好?他不是这样的人呀!”
萧南苹的脸,由嫣红而变为苍白了,甚至全身起了惊恐的悚栗!
“如果他不是南哥哥,会是谁呢?难道,难道是他!”
“天争教主萧无”这几个字,在这可怜而痴情的少女心中一闪而过,她脑中一阵晕眩,再也支持不住自己的神智了!
一片混沌之中,她好像看到那张脸,飞旋着,带着满脸的狞笑,朝她压了下来,那张脸,本是她亲手在另一张不同的脸上造成的。
那时候,只要她在为着一个她所爱着的人易容的时候,稍为变动一下手法,那么对她来说,这世界此刻就是会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