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夜他几乎已醉了,却没有醉。他走过许多卖酒的地方,他有许多次想停下来买醉,可是他忍住。
一直忍耐到午夜,他已将忍不住时,他就去找娃娃和苗子,他相信这时候去找他们一定已经很安全。
因为大牛虽然不是个很正常的人,他的家庭却是个很正常的家庭。
正当而平凡。
像这样的家庭,在午夜时,都已应该睡了,都不应该再有访客。那他就可以悄悄的溜进去,去握一握苗子的手,看一看娃娃的眼睛,纵然惊醒了大牛的妻子,他也可以说一声道歉再溜走,他见过大牛的妻子,那也是个平凡而拙朴的妇人,只要自己的丈夫和儿女过得好,她就已满意。
她们的家,就是她凭著这种爱心节省,和一双会做针线的手买下来的。那是憧很简陋的平房子,三间房,一个厅,丫头住最小的一间,她和儿陪丈夫住最大的一间,剩下的一间让她的长
子和女儿同住。
她的长子才十一岁。阿吉到他们家去过一次,送娃娃和苗子去的,看了他们的冢庭,阿吉心里不但有很多感触,也很奇怪——为什一个人有了这样的一个家之后,还会去做那种事。
"我为了养家!"
大牛解释:"为了要活下去,让大家活下去,我什事都做!"他说的也许是真话,也许不是,阿吉听了心里都觉得有点酸酸的。经过了这一段艰辛的日子后,他才发觉一个人要活下去确实不像他以前想像中那容易,确实要被迫做某些自己并不想做的事!虽然他只去过一次,这个家庭却已让他留下很深刻的印像,所以这次他再去的时候,还特地买了些糖果给他们的子女。
可是现在糖果却已掉落在地上!因为大牛夫妻都不在,他们的子女也不在,甚至连丫头都不在。事实上,这幢屋子里,只有苗子一个人痴痴的坐在客厅里,面对著一张摆满酒菜的桌子。两眼发直。
客厅里布置得也很简陋,神龛里供著的是两位无论什地方都没有相同之处的神祗——观世音菩萨和关夫子。
神龛就在这张桌子前面的墙上。
一张很破旧简陋的桌子,现在却摆著很丰富奢侈的酒菜,绝不是他们这种人家所能负担的酒菜。二十年陈的竹叶青,再加上从洋澄湖快马运来的大闸蟹和红烧鱼翅。
苗子正对著这一桌酒菜发怔,一双眼睛里空空洞洞的,完全没有表情。
阿吉的心立刻沉了下去。
他已从这双空洞的眼睛里,看出了某种不祥的预兆和灾祸。
苗子只抬头看了他一眼,忽然道:"坐。"他对面有个空位,阿吉就坐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