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确是个好丈夫,尽到了丈夫的责任,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来说,这已经很不容易。
看著他高大强壮的背影走出去,她心里充满了柔情,只希望自己也能尽到做妻子的责任,让他再多活几年,过几年快乐平静的日子,忘记江湖中的恩怨,忘记谢晓峰,忘记山坡上的那一战。
她希望他回来时就已能够忘记,她自己也不愿想得太多。
然后她就在朦胧中睡著,睡著了很久,华少坤还没有回来。
广大的庭园,安静而黑暗。华少坤一个人坐在九曲桥外的六角亭里,已坐了很久。经过了一次无限欢愉恩爱衽绵后,他还是睡不著。他不能忘记山坡上的那一战,他心里充满了悔恨和痛苦。
夜渐深,就在他想回房去的时侯,他看见一条人影从山石后掠过,肩上彷佛还背负著一个人,等他追过去时,已看不见了。
但是他却听见假山里有人在低语,彷佛是竹叶青的声音。
"现在你是不是已经相信了,他带走的那个人,就是娃娃。"竹叶青的声音里充满挑拨:"他在你母亲订亲的那天晚上,带走你的母亲,又在你订亲的晚上,带走你的妻子。连我都不明白,他为什要做这种事。"另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怒喝:"住口!"
这年轻人当然就是小弟。
竹叶青却不肯住口,又道:"我想他们现在一定又回到娃娃的老家去了,那地方虽然破旧,却很清静,又没有人会到那里去找他们,你最好也不要去,因为"他的话还没有说完,假山里已有条人影箭一般窜出。
幸好这时华少坤已跃上假山,伏在山顶上,他认得出这个人正是小弟,也认得出后面走出来的一个人是竹叶青。
但是他暂时还不想露面,因为他已决心要将这件阴谋连根挖出来。
他决心要为谢晓峰做一点事。
竹叶青背负著只手,施施然漫步而行,很快就看见他卧房窗里的灯光。
他就住在假山不远的一个单独院子里,外面有几百竿修竹,几畦菊花。
卧房里既然有灯光,紫铃一定还在等著他,今天每件事都进行得很顺利,他有权好好享受一个晚上,也许还要先喝一点酒。
门没有锁。住在这里的人用不著锁门,锁也没有用。
他可以想得到紫铃一定已经赤裸著躺在被里等著他,,却想不到房里还有另外一个人。仇二居然也在等著他。
灯前有酒,酒已将尽,仇二显然已喝了不少,等了很久。坐在他旁边斟酒的是紫铃。
她并不是完全赤裸著的,她穿著衣服,甚至还穿了两件。
可是两件加起来还是薄得像一层雾。
竹叶青笑了:"想不到仇二先生也很懂得享受。"仇二放下酒杯:"只可惜这是你的酒,你的女人,现在你已回来,随时都可以收回去。"竹叶青道:"不必。"
仇二道:"不必!"
竹叶青微笑道:"现在酒已是你的,女人也是你的,你不妨留下来慢慢享受。"仇二道:"你呢!"
竹叶青道:"我走!"
他居然真的说走就走。
仇二看著他,眼睛里充满惊讶与怀疑,等他快走出门,忽然大声道:"等一等。"竹叶青停下来,道:"你还想要什!"
仇二道:"还想问你一句。"
竹叶青转过身,面对著他,等著他问。
仇二叹了口气,道:"有些话我本该不问的,可是我实在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个什样的人?
心里究竟在打什主意!"
竹叶青又笑了:"我只不过是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,很想交你这个朋友。"仇二也笑了。
他的脸在笑,瞳孔却在收缩,又问道:"你的朋友还有几个没有被你出卖的。"竹叶青淡淡道:"你在说什?我一句都听不懂。"仇二冷冷道:"你应该懂得的,因为你几乎已经把我卖了一次。"他不让竹叶青开口,又道:"黑杀本来也是你的朋友,你却借茅一云的手杀了他们,单亦飞.柳枯竹、富贵神仙手,和那老和尚,若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及时赶来接应,茅一云就不至于死,可是你却故意迟迟不发讯号,因为你还要借谢晓峰的手,杀茅一云。"竹叶青既不反驳,也不争辩,索性搬了张椅子,坐下来听。
仇二道:"小弟本来也是你的朋友,你却将他带给了谢晓峰,就算谢晓峰不忍杀他,他自己只怕也要一头撞死,看见自己的女人被人抢走,这种气除了你之外,只怕再也没有人能受得了。"他的手已在桌下握住剑柄:"所以我才要特地来问问你,你准备几时出卖我?把我卖给谁!"竹叶青又笑了,微笑著站起来,面对窗户:"外面风寒露冷,华先生既然已来了,为什不请进来喝杯酒!"窗子没有动,门却已无风自开,又过了很久,华少坤才慢慢的走进来。
四十岁之前,他就已身经百战,也不知被人暗算过多少次。
直到现在他还能活著,只因为他一向是个很谨恒小心的人。
他冷冷的看著妁叶青,道:"我本丕该来的,现在却已来了,那些话我本丕该听的,现在却已听见,所以我也想问问你,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?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!"竹叶青微笑道:"我就知道华先生今天晚上一定睡不著的,一定还在想著今晨的那一战,所以早就准备送些美酒去,为华先生消愁解闷。"他答非所问,好像根本没听见华少坤在说什么,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将一个渡烫的热山芋抛了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