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无望目光冷冷瞧着花蕊仙,一字字缓缓道:"沈兄要将她如何处置?"花蕊仙看到他这冰冷的目光,竟不由自主,机伶伶打了个寒噤,此刻在日色之下,她才瞧清这金无望之面容,当真是古怪诡异已极。
他耳、鼻、眼、口若是分开来看,也与别人没什么不同,但双耳一大一小,双眉一粗一细,鼻子粗大如胆,嘴唇却薄如利刃,两只眼睛,分开了一掌之宽,左眼圆如铜铃,右眼却是三角形状,看来竟似老天爷造他时,一个不留意,竞将本该生在五六个不同之人面上的器官,同时生在他一个人面上了,妇人童子只要瞧他一眼,半夜睡觉时也要被噩梦惊醒。
花蕊仙越是不想瞧他,越是忍不住要多瞧他一眼,但越多瞧他一眼,心头寒意便越重一分,她本待破口大骂金无望多管闲事,卑鄙无耻,但一句话到了嘴边,竟再也说不出来。
阿堵睁大了眼睛,吃惊的瞧着他的主人,似乎在奇怪这平日从来未将何人瞧在眼里的金老爷,如今居然会对沈浪如此服贴。
沈浪微微一笑,道:"金兄若是换了在下,不知要将她如何处置?"金无望冷冷道:"杀之无味,带着累赘,不如就将她留在此处。"花蕊仙大骇道:"你……若将我留在此地不如杀了我吧。"要知她此刻全身无力,衣衫单薄,纵无仇家再寻她的麻烦,但她无力御寒,只怕也要活活冻死。
金无望冷笑道:"原来掌中天魔,也是怕死的……接着。"随手扯下了腰间丝绦,长鞭样抛了出去,花蕊仙伸手接过,却不知他此举究竟是何用意。
沈浪微笑道:"金兄已饶了你性命,快把丝绦绑在手上,金兄自会助你一臂之力。"金无望道:"沈兄既无伤她之心,在下也只有带她走了。"沈浪大笑道:"不想金兄竟是小弟知己,竟能猜着小弟的心意。"这时花蕊仙已乖乖的将丝绦绑着手腕,她一生伤人无数,只当自己必然不至怕死,但此番到了这生死关头之际,她才知道"不怕死"三字,说来虽然容易,做来却当真是艰难已极。
金无望道:"自古艰难唯一死,花蕊仙怕死,在下何尝不怕,沈兄放过在下一命,在下怎能忘恩负义?沈兄要去哪里,在下愿相随尽力。"沈浪笑道:"在下若非深信金兄是恩怨分明的大丈夫,又怎会对金兄如此放心?……在下领路前行,先远离此间再说。"转身急行,金无望拉着花蕊仙相随在后,两人虽未施展轻功,但是脚步是何等轻健,只可怜花蕊仙跟在后面,还未走出一箭之地,已是嘴唇发青,面无血色。
四野冷寂,乌鲁绝踪,但雪地上却满是杂乱的脚印,显见方千里,展英松等人必定走的甚是狼狈。
沈浪举目凝去,只见这些足印,来时痕迹极浅,而且相隔距离最少也有五六尺开外,但足尖向着去路的痕迹,入雪却有两寸多深,相隔之距离也短了许多,又显见方千里等人来时脚步虽轻健,但去时却似受了内伤,是以举步甚是艰难。
沈浪微一沉吟,回首笑道:"金兄好高明的手段。"金无望怔了一怔,道:"相公此话怎讲?"
沈浪笑道:"在下本在担心方千里等人去而复返再来寻朱姑娘复仇,如今他们既已被金兄所伤,在下便放心了。"金无望道:"在下并未出手伤了他们。"
沈浪不觉吃了一惊,忖道:"此人既然如此说话,方千里等人便必非被他们伤,那……那却又是谁将他们伤了的?凭金不换的本事,又怎伤的了这许多武功高手?"他越想越觉奇怪,不知不觉间放缓了脚步。
但一路行来,终是走了不少路途,突见一条人影自对面飞掠而来,本只是淡淡灰影,眨眼间便来到近前,竟是那乱世神龙之女,铁化鹤之妻,面带伤疤的半面美妇,她怀抱着爱女亭亭,满面俱是惶急之色,一瞧见沈浪,有如见到亲人一般,骤然停下脚步,喘息着间道:"相公可曾瞧见我家夫君了么?"沈浪变色道:"铁兄莫非还未回去?"
半面美妇惶急道:"至今未有消息。"
沈浪道:"方千里,胜滢,一笑佛等人……"
他话未说完,半面美妇已截口道:"这些人岂非都是跟着相公一同探访墓中秘密去了,他们的行踪妾身怎会知道?"沈浪大骇道:"这些人莫非也未曾回去。"
他深知铁化鹤关心爱妻幼女,一获自由,必先赶回沁阳与妻女相会,此番既未回转,其中必然又有变故,何况方千里等数十人亦是不明下落,他们不回沁阳,却是到哪里去了?那半面美妇瞧见沈浪面上神情,自然更是着急,一把抓住沈浪的衣襟,颤声道:"化鹤……他莫非已……"沈浪柔声道:"夫人且莫着急,此事……"
目光动处,语声突顿。
那雪地之上,赫然竟已只剩下足尖向古墓去的脚印,另
一行足尖向前的,竟已不知在何时中止了。
沈浪暗道一声不好,也顾不得再去安慰那半面美妇,立时转身退回,金无望面沉如水,半面美妇目光莹然,亭亭紧紧勾着她的脖子,不住啼哭——
一行人跟在沈浪身后,走回一箭之地,突听沈浪轻呼一声:"在这里了。"金无望凝目望去,但见那行走向沁阳去的零乱脚印,竟在这里突然中断,那老老少少几十人,竟似在这里突然平地飞上天去了。
半面美妇嘶声道:"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?"
沈浪沉声道:"铁兄与方千里,一笑佛等俱都已自古墓中脱险,
一行人想必急着赶回沁阳,但到了这里……到了这里……"那一行人到了这里怎会失踪?竟究遇着什么惊人的变故,沈浪亦是满头雾水,百思不解,只得长叹一声,住口不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