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浪惨笑道:"更可怜是那倔强的金无望,他……他竟为你而残废,你在暗中只怕还要笑他是个呆子,是么?是么!"在这一刹那问,他那永远温柔,永不动怒的眼睛里,突然射出了逼人的光芒,就像是刀,又像是火。
白飞飞也不由自主垂下了头,黯然道:"这……这是我未想到的。"沈浪长长叹了口气,垂下目光,道:"于是你终于接近了王怜花与
王夫人,但那时你已发觉与其杀了他们,倒不如利用他们。"白飞飞幽然道:"只因那时我已发觉她的遭遇其实也和我母亲一样,她……她其实也是个被人遗弃的可怜的女人。"沈浪道:"无论如何,你总算利用她的计策,而接近了快活王,而快活王虽然好色,这一次却依从了你,没有强迫你。"他苦笑接道:"这一点,快活王自己只怕也在暗中奇怪,哪知他对你如此好,只不过是为了还有一点父亲的天性,他虽是绝代之枭雄,他虽不知道你是他女儿,但他终究不是野兽,这一点天性还是在的。"白飞飞突也长长叹了口气道:"不错。"
沈浪道:"但你对他可有对父亲的天性么?"
白飞飞霍然抬头,厉声道:"没有,丝毫没有。"她咬牙接道:"我不是野兽,但也不是人,我久已不是人了。""在我眼瞧着我母亲死于痛苦时,我已发誓不愿作人了。"沈浪默然半晌,缓缓道:"但你想不到我竟也来了。"白飞飞道:"我想得到,我早已知道你会来的。"沈浪道:"所以……你也早已想好法子来骗我。"白飞飞也默然良久,星光一般清澈的目光凝注着他,穿过了重重轻纱,瞬也不瞬地一字字道:"你以为什么话都是骗你的?"沈浪道:"你……你难道不是?"
白飞飞凄然而笑,道:"你不是很了解女人么?为何不知道我的心?"沈浪惨笑道:"我也以为你对我还有几分真意,但……但直到方才,直到此刻。"白飞飞道:"我早已说过,一个女人若是爱上一个男人而又得不到他时,就只有毁了他,何况,你若真的死了倒比活着的人舒服的多。"沈浪叹道:"不错,你方才总算为我叹息了一声。但……"他突然大声道:"但你以后千万莫说我了解女人,我此刻才知道,你若要害一个男人害得他发狂,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自己以为很了解女人。"王怜花突也叹道:"这句话只怕是我今天一整天里所听到的最有道理的话了,若有谁自负他了解女人,那么他眼看就要倒霉了。"白飞飞缓缓道:"很好,你们都是男人,你们又站到一边了,是么?"王怜花怔了怔道:"我……我……"
白飞飞冷笑道:"你,你可知道我要用什么法子来对付你们?"沈浪道:"我但愿能知道。"
白飞飞道:"女人用来对付男人的法子,常常是最笨的法子,但最笨的法子,即又常常是最有效的法子。"沈浪道:"最笨的法子……"
白飞飞道:"已经用过但未成功的法子,你若再用一次,岂非就成了最笨的法子……"语声中,她人影又幽灵般飘了开去。
沈浪面色突然改变。
王怜花变色喝道:"白飞飞,你不能……"
但这时灯光又已突然熄灭,四下又是一片黑暗。
绝望的黑暗。
沈浪沉声道:"我已看准退路,快退。"
他身形方自展动,黑暗中已传来白飞飞缥缈的语声道:"你退不了的。"只得"轰隆隆"一声大震,砂石如雨般的飞溅而出,沈浪纵然退得快,还是被打得身上发疼。
独孤伤跺脚道:"不好,这丫头竟早防了这一着,竟断了咱们的退路。"王怜花大喝道:"白飞飞,你怎能如此对我?"白飞飞道:"哦!我为何不能?"
王怜花嘶声道:"你方才明明说过……"
白飞飞咯咯笑道:"我方才虽说过不杀你,但此刻却已改变了主意,你总该知道,女人的心,是最善变的。"王怜花道:"你杀了我,如何向夫人交待。"
白飞飞突然笑道:"她怎知是谁杀的,他又没有请我为你保镖,你死了,岂能怪得着我,你说话怎地也像是个孩子?"王怜花怒道:"但……但你莫忘了,你和我……"突然,一只手将他拉了过去。
沈浪的语声在他耳边道:"紧贴着石壁,莫出声,我还不想你死在这里。"王怜花咬牙道:"这贱人。"
他自然不是呆子,自然知道在这么黑暗的地方,谁若发出了丝毫声音,谁就要变成箭靶子。
骂了半句,他也紧紧闭起了嘴。
只听白飞飞的语声在远处黑暗中悠悠道:"沈浪,你莫要怪我,我本可不杀你的,怎奈你已知道得太多了,一个人若是知道得太多,就绝对活不长的。"她轻轻一笑,接着道:"至于独孤伤,你不过是个陪葬的。"语声戛然而止,然后便再无声息。
沈浪、独孤伤、王怜花等三个人,背紧紧贴着那冰冷而坚硬的石壁,几乎连呼吸都不敢呼吸。
三个人嘴里虽仍没有说话,心里却不约而同在思忖:"白飞飞,只怕已可真算是世上最可怕的女子了。"当然,有许多女孩子可能比她更狠毒,但谁有她的温柔?世上温柔的女子虽也不少,但又有谁比她狠毒?
又温柔,又美丽,又狠毒的女孩子,当真可算是世上所有男人的毒药,花和蜜混合而成的毒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