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两个瘦长汉子身形一矮,唰地,后退了出去,脚尖端着船沿,脚跟却已悬立在水面上,毛文琪面带微笑,漫不经心地,似乎满不在乎。
胡之辉穴道被点,眼睛却仍看得到,心里更着急:"毛毛真莽撞,怎地和河朔双剑,动起手来。"原来这个瘦长汉子竟是名闻天下的"七剑三鞭"中的"河朔双剑"汪氏昆仲,那独臂的一个就是昔年被仇独以重手法折骨,伤处腐烂,不得不切去断臂的汪一鹏,另一个自是汪一鸣了。河朔双剑身形一退,两人并肩而立,倏地又飞掠上前,剑光并起,宛如两条经天长龙,交尾而下,汪一鹏的剑光自左而右,汪一鸣自右而左,唰、唰、两剑,剑尾带着颤动的寒芒,直取毛文琪,名家身手,果自不凡,石磷称赞:好剑法。"毛文琪动也不动,这两剑果然是虚招,剑到中途,倏然变了个方向,在空中划了个半圈,刷地,直取毛文琪的咽喉、下腹。这两剑同时变招,同时出招,不差毫厘,配合得天衣无缝,汪一鹏右手已断,左手运用起剑来,却更见狠辣,原来这兄弟两人,这些年来竞苦练成了"两仪剑法",两人联手攻敌,威力何止增了一倍。毛文琪轻笑一声,脚步微错间,人已溜开三尺,手一动,众人只见眼前红光一闪,眼睛却不禁眨了一下,毛文琪已拔出剑来。剑光不是寻常的青蓝色,而是一种近于珊瑚般的红色,发出惊人的光,剑身上竟似还带着些火花,竟不知是什么打就的。
此剑一出,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,石磷久走江湖,可也看不出这剑的来路,缪文更是眼睛瞬也不瞬地盯在这柄剑上。
汪氏昆仲是使剑的名家,平日看过的剑,何止千数,此刻亦是面容一变,剑光暴长,两剑各划了个极大的半圈,倏地中心刺出,剑尾被他们真力所震,嗡嗡作响,突又化成十数个极小的剑圈一点,袭向毛文琪,正是"两仪剑"法里的绝招"日月争辉"。
也正是"河朔双剑"功力之所聚。
胡之辉躺在地上,眼睛虽睁开,却看不见他们的动手,原来他的头倒下去时是侧向另一面,此刻因身不能动弹,头更无法转过去,此时急得跟屠夫刀下的肥猪似的,却也没有办法。
毛文琪笑容未变,掌中剑红光暴长,向河朔双剑的剑光迎了上去,河朔双剑只觉掌中剑突然遇着一股极强的吸力,自己竟把持不住,硬要向人家剑上贴去,毛文琪娇笑喝道:"拿来。"满天光雨中,人影乍分,河朔双剑唰地同时后退,手中空空,两眼发直,吃惊地望着对方。
毛文琪笑容更媚,手臂平伸了出来,汪氏昆仲的两柄青钢长剑,此刻竟被吸在她那柄异红色的长剑上。
将剑一挥,汪氏昆仲的双剑,倏地飞了出去,远远落入湖水里,众人不禁骇然,这种功力简直匪夷所思,神乎其玄了。
河朔双剑享名武林垂三十年,除了昔日曾在"仇先生"手下受挫外,数十年来可说未曾遇过敌手,此刻三招之内,就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夺去手中之剑,心情可想而知。
练家子被人夺去手中兵刃,乃是奇耻大辱,何况"河朔双剑"这种身份,汪氏昆仲此刻心中宛如刀割,发怔地望着毛文琪,这少女武功,确是把他们大大地惊骇住了。
他的五个弟子,平日都把师父敬如天神,此时心中也不禁难受,脸上颜色在变,那两个"死螃蟹",现在脸也不红了,反而有些铁青,掌中虽然都拿着剑,谁也不敢上去和人家动手。
河朔双剑身形这一退,胡之辉可看到了,他看到他们的神色,和空着的手,知道他们已经吃了亏,心里却惊喜交集,惊的是毛文琪竟将河朔双剑的招牌拆了,河朔双剑却是她父亲的朋友,这笔帐不知怎么个算法?
喜的却是朋友之女,有这种身手,在此时这多事之秋,无疑多了个极好的帮手,能将"河朔双剑"一举而击败的,武林中恐怕真还没有几个哩。
"两位的剑法高明得很。"毛文琪微笑着,将那柄剑,放回猫皮剑鞘里,说道:"不过两位若凭着这点儿剑法就想在杭州西湖上撒野,随便用船撞人,那还差着一大节子哩。"河朔双剑脸上青一阵,白一阵,气得浑身发抖,一句话也讲不出来。
毛文琪又讥讽地笑道:"我知道两位必定不服气对吗?那也没有关系,两位以后如果要找我,到杭州来找姓毛的好了。"她娇声一笑道:"你们必已在江湖上混了不少年,我可不是抬我父亲的招牌出来吓唬你们。"河朔双剑面容蓦地大变,齐声而道:"灵蛇毛臬。"毛文琪道:"对了"。河朔双剑一声不发,一跺脚,同时长身而起,在空中一拧身,嗖地,窜到他们自己的那艘画舫上去了。
毛文琪朝那五个劲装持剑的少年一笑,轻轻说道:"你们还不滚?"声音温柔得很,那五个少年听了,那种滋味还真不好受,五人不约而同地一转身,朝那一艘画舫上纵去,急切之下,却未想到自己功力尚不够,噗通,噗通,几个都掉下河里去了。
毛文琪笑得如花枝乱颤,看到胡之辉仍躺在地上,走过去看了看,随手一拍,胡之辉的穴道就解开了,站起咳嗽一声,吐出一口浓痰,长长嘘了口气。
"三叔,可辛苦你了。"毛文琪笑道,胡之辉苦着脸,喘着气说道:"苦了我到没有什么关系,可是姑娘你却闯了大祸了。"毛文琪诧然道:"我闯了什么祸?"胡之辉叹道:"我的大姑娘,你把人家奚落得满舒服,打也打了半天,你可知道人家是谁吗?"毛文琪摇摇头,胡之辉道:"你当然不知道,你要是知道,你也不会打了。"毛文琪有些着急,问道:"他们到底是谁?三叔讲话老是这样拖泥带水的。""他们就是和你父亲齐名的河朔双剑,呀!"胡之辉说道。毛文琪听了,也不觉得呆了一呆,石磷过来,惊道:"他们就是河朔双剑吗?"缪文站在阴影里,脸上似笑非笑不知心里在转什么念头,毛文琪却朝他走过去,娇笑着说道:"你看什么呀?我在打架,你也不来帮忙。"缪文摇头作苦笑状道:"非不为也,乃不能也,小生非不愿打架也,实乃力有所不逮,不敢自取其辱耳。"毛文琪笑得格格地响,道:"你瞧你,说得还像人话吗?"她和缪文本不熟,可是却一点儿也不害羞,石磷有些奇怪,却不知道毛文琪有生以来,还不知道害羞是怎么回事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