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慢慢地走过来,握刀的手背上青筋暴露,眼睛里却充满了红丝。
霍英微笑着,袖手旁观,在他看来,杀人竟仿佛是件很有趣的事。
杜吟咬了咬牙,突然一刀刺出。
他的出于也非常准,非常快,一刀就刺入了霍英左肋第四、第五根肋骨间。
他杀的竟不是风四娘,是霍英。
霍英脸上的笑容立刻凝结,双睛立刻凸出,吃惊地看着他,一双凸出的眼睛里,充满了惊讶、恐惧和怨毒。
杜吟竟被他看得机凛凛扛了个寒噤,手已软了,松开了刀柄。
就在这时,刀光一闪,霍英手里的刀,也已闪电般刺人了他的肋骨。
霍英狞笑道:"我教给你的本来是致命的一刀,只可惜你忘了把刀发出来,你杀人的本事还没有学到家。"杜吟咬着牙,突又闪电般出手,拔出了他肋骨问的刀:"现在我已全学会了。"鲜血箭一般蹿出来,霍英的脸一阵扭曲,像是还想说什么。
可是他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,人已倒下。
这的确是致命的一刀。
杜吟看着他倒下去,突然弯下腰不停地咳嗽。
又冷又硬的刀锋,就在他肋骨间,他整个人却已冷得发抖。
可是他还没有倒下去。
因为刀锋还没有拔出来——霍英一刀出手,已无力再拔出刀锋。
——有些人你若不能一刀杀死他,就很可能死在他手里。
只要刀锋还留在身子里,人就不会死。
杀人,本就是种很高深的学问。
杜吟还在不停地咳嗽,咳得很厉害。
霍英那一刀力量虽不够,虽然没有刺到他的心,却已伤了他的肺。
凤四娘看着他……他的确是个忠厚老实的年轻人。
她并没有看错。
她虽然没有流血,眼泪却已流了下来。
杜吟终于勉强忍住咳嗽,喘息着走过来,解开了她的穴道。
他自己却已倒在椅子上,他竟连最后的一分力气都已用尽。
黄豆般大的冷汗,一粒粒从他脸上流下来。
风四娘撕下了一片衣襟,用屋角水盆里的冷水打湿,敷在他额角上,柔声道:"幸好他这一刀既不够准,也不够重,只要你打起精神来,支持一下子,把这阵疼熬过去,我就带你去治伤,"她勉强笑了笑,道:"我认得个很好的大夫,他一定能洽好你的伤。"杜吟也勉强笑了笑。
他自己知道自己是熬不过去的了,可是他还有很多话要说。
只有酒,才能让他支持下去,只要能支持到他说完想说的话,就已足够。
"给我喝杯酒,我身上有瓶药……"
药是用很精致的木瓶装着的,显然很名贵,上面贴着个小小的标签:"云南,点苍。"点苍门用云南白药制成的伤药,驰名天下,一向被武林所看重。
只可惜无论多珍贵有效的伤药,也治不好真正致命的刀伤。
霍英出手时虽已力竭,但他的确是个杀人的专家。
风四娘恨恨地跺了跺脚:"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?为什么要杀我?"杜吟苦笑道:"我们本来就是要到无垢山庄去杀你的。"风四娘怔住。
她现在寸明白,为什么他们一直跟着她,心甘情愿的做她的跟班。
我实在设想到你会自己找上我们,当时我几乎不相信你真的是凤四娘。""当时你们为什么没有出手?"
"霍英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。"
杜吟道:"所以他杀人从来没有失过手。"喝了杯酒,将整整一瓶药吞了下去,他死灰的脸上,已渐渐露出红晕,"他十九岁时,就已是很有名的刺客,天宗里面就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。"杜吟苦笑道:"这次他们叫我跟他出来,就是为了要我学学他的本事。""天宗。"风四娘从来也没有听说这两个字:"叫你们来杀我的,就是天宗?""是的。"
凤四娘道:"这两个字听起来,好像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。""天宗本来就不是一个人,而是很多人,是个很秘密、很可怕的组织。"杜吟目中露出恐惧之色,"连我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人。""难道这"天宗"就是逍遥侯创立的?"
"天宗的祖师姓天。"
逍遥侯岂不总喜欢自称为天公子?
风四娘的眼睛亮了,现在她至少已能证明萧十一郎并没有说谎,逍遥侯的确有个极可怕的秘密组织,花如玉,欧阳兄弟,就全都是这组织里的人。
逍遥侯死了后,接替他地位的人是谁?
是不是连城壁?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,风四娘决心要问出来,但却又不能再给杜吟大大的压力。
她沉吟着,决定只能婉转地问:"你也是天宗的人?""我是的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