戚芳更是心惊,柔声道:“吴师弟,你跟我说,你出了什么力气,师嫂决忘不了你的好处。”吴坎摇头道:“陈年旧事,还提它作甚?你知道了也没用,咱们只说新鲜的。”戚芳道:“好吧,你不肯说就算了。快给我解药,要是有人撞见咱们二人在这里,可不大妥当。”
吴坎笑道:“白天有人撞见,晚上这里可没人。”戚芳退后一步,脸如寒霜,厉声道:“你说什么?”吴坎笑道:“你要治好万师哥的伤,那也不难。今晚三更,我在那边柴房里等你,你若是一切顺我的意,我便给你敷治一次的药量。”
戚芳咬牙骂道:“狗贼,你胆敢说这种话,好大的胆子!”
吴坎沉着嗓子道:“我早把性命豁出去了,这叫舍得一身剐,敢把皇帝拉下马。万圭这小子什么地方强过我姓吴的了?只不过他是我师父的亲生儿子,投胎投得好而已。大家出了力气,为什么让这臭小子一个儿独享艳福?”
戚芳听他连说几次“出了力气”,心下起疑,只是他污言秽语,实在听不下去,说道:“待公公回来,我照实禀告,瞧他不剥了你的皮。”
吴坎道:“我守在这里不走。师父一叫我,我先将解药倒在荷花池里喂了金鱼。我问过那个郎中,他说解药只这么一瓶,要再配制,一年半载也配不起。”他一面说,一面从怀中将解药取了出来,拔开瓶塞,伸手池面,只要手掌微微一侧,解药便倒入池中,万圭这条命就算是送了。
戚芳急道:“喂,喂,快收起解药,咱们慢慢商量不迟。”吴坎笑道:“有什么好商量的?你要救丈夫性命,就得听我的话。”戚芳道:“倘若你从前真的对我有心,出过力气,那么……否则的话,我才不来理你呢。”
吴坎大喜,盖上了瓶塞,说道:“师嫂,我要是说了实话,你今晚就来和我相会,是不是?”戚芳道:“那也得瞧你说的是真是假。骗人的话,又有什么用?”吴坎道:“千真万确,怎会有半点虚假?那是沈师弟想的计策。周师哥和卜师哥假扮采花贼,引得狄云这傻小子到桃红房中救人。这傻小子床底下的金器银器,便是我吴坎亲手给他放的。师嫂,我们若不是使这巧计,怎能留得住你在万府?”
戚芳只觉头脑晕眩,眼前发黑,吴坎的话犹如一把把利刃扎入她的心中,不禁低呼:“我……我错怪了你,冤枉了你!”
她身子摇摇晃晃,便欲摔倒,伸手扶住了栏杆,说道:“我不信,哪有这回事?你编出来骗我的。”声音甚是苦涩。
吴坎道:“你不信?好,别的人不能问,你去问桃红好了,她在后面那破祠堂里住。问过之后,可千万不能跟旁人说。我们师兄弟大家赌过咒,这秘密是说什么也不能泄漏的。若不是为了今晚三更,师嫂,为了你,我吴坎什么都甩出去啦!”
戚芳大叫一声,冲了出去,推开花园后门,向外急奔。
她心乱如麻,一奔出后门,穿过几座菜园,定了定神,找到了西北角那座小小的破落祠堂,见虚掩着门,便伸手推开了门,走了进去。
只见地下满是灰尘,桌椅都是甚是残破,心想:“公公的侍妾桃红,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?吴坎这贼子骗人,莫非……莫非他骗我到这里来,不怀好意?我还是快回去。”
突然之间,只听踢踏、踢踏,缓缓的脚步声响,内堂走出一个女人来。那是个中年丐妇,低头弓背,披头散发,衣服污秽破烂。
那丐妇见到有人,吃了一惊,立即转身回去。她将走进内堂,又转过脸来瞧了一眼,这一次看清楚了戚芳的相貌,不由得“啊”的一声惊呼。她倒退了两步,突然跪倒,说道:“少奶奶,你……你别说……别说我在这里。”戚芳大奇,问道:“你是谁?在这里干什么?”那丐妇道:“不……不干什么?我……我……”说着立刻站起,快步进了内室。
只听得脚步声急,那丐妇从后门匆匆逃了出去。戚芳心想:“这女子不知为了什么事,见了我这等害怕……啊哟,想起来了,她……她便是桃红!”一想到是她,戚芳三脚两步,从祠堂大门纵出,踏着瓦砾,抢到后门,伸手从腰间拔出了匕首,喝道:“桃红,你鬼鬼祟祟的,在这里干什么?”
那丐妇正是桃红,听得戚芳叫出自己名字,已自慌了,待见到她手中持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,更是害怕,双膝发抖,又要跪下,颤声道:“少奶奶,你……你饶了我。”
戚芳在万家只和桃红见了几次,没多久就从此不见她面,每一想到狄云要和这女人卷逃私奔,便是心如刀割,是以这女人到了何处,她从来不问。就算有人提起,她也决计不听,那势必碰痛她内心最大的创伤。那知她竟会躲在这里。这祠堂离万家不远,但戚芳做了少奶奶之后,事事谨慎,比之在湘西老家做闺女时大不相同,从不在外面乱走,虽曾多次见到这破祠堂的门口,却从来没进去过。
桃红此刻蓬头垢面,容色憔悴,几年不见,倒似是老了二十岁一般。吴坎叫戚芳到这祠堂中来找桃红询问真相,她虽当面见到了,但如桃红若无其事的慢慢走开,她便决计认不出来。
她扬了扬手中匕首,威吓道:“你躲在这里干么?快跟我说。”
桃红道:“我……我不干什么。少奶奶,老爷赶了我出来,他说要是见到我耽在荆州,便要杀了我。可是……可是……我又没地方好去,只好躲在这里讨口吃的。少奶奶,除了荆州城,我什么地方都不认得,叫我到哪里去?你……你行行好,千万别跟老爷说。”
戚芳听她说得可怜,收起了匕首,道:“老爷为什么赶了你出来?怎么我不知道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