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燕忽然冲过去,把手里提着的一桶水从他的头上淋到脚下。
小方没有动,就让自己这样湿淋淋地站着。
小燕狠狠地盯着他,一个字一个字地问:"你是不是人?""我是人。"小方说,"就因为我是人,所以今天绝不能出手。"他的声音居然还能保持冷静:"因为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,我也一样。"他还没有说完这句话,小燕已经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。
但他却还是接着说下去。等他说完时,小燕已经走了,就像是只负了伤的燕子一样飞走了。
小方还是没有动。
独孤痴冷冷地看着他,忽然问:"你为什么不去追?""她反正要回来的,我为什么要追?"
"你知道她会回来?"
"我知道。"小方的声音仍;日同样冷静,"我当然知道。""她为什么一定会回来?"
"因为她绝不会放过你的,就好像你绝不会放过我和卜鹰一样。"小方说:
每个字他都说得很慢,因为他一定要先想一想怎么样才能把的意思表达得更明白。
"命运就像条锁链,有时往往会将一些本来完全没有关系的人锁在一起。"小方说,"现在我们已经全都被锁住了。""我们?"独孤痴间,"我们是些什么人?"
"你、我、她、卜鹰。"小方说,"从现在起,不管你要到哪里去,我都会在你附近。""为什么?"
"因为我知道你也跟我一样,也要去找卜鹰。"小方道,"所以我相信,不管我走到哪里,你一定也会在我附近。"他又补充说:"只要我们两个人不死,她一定会来找我们。"独孤痴忽然冷笑。
"你不怕我杀了你?"
"我不怕。"小方淡淡他说,"我知道你也不会出手。""为什么?"
"因为你也没有把握杀我!"
太阳已升起,照亮了小方的眼睛,也照亮了他剑上的魔眼。
独孤痴忽然叹了口气,叹息着道:"你变了。""是的,我变了。"
"从前我从未将你看成我的对手,可是现在……"独孤痴仿佛又在叹息,"现在或许有人会认为你已变成个懦夫,但是我却认为你已变成个剑客。"——剑客无情,也无泪。
——小方是真的无情。
独孤痴又道:。你说的不错,从现在开始我们也许真的已经被锁在一起,所以你一定要特别注意。""我要特别注意?"小方问,"注意什么?"
"注意我。"独孤痴冷冷他说,"从现在开始,我一有机会就会杀了你。"这不是恐吓,也不是威胁。
在某方面来说,这几乎已经可以算是一种恭维、一种赞美。
——因为他已经把小方看成他的对手,真正的对手,能够被独孤痴视为对手并不容易。
所以小方忽然说了句他们自己虽然了解、别人听了却一定会觉得很奇怪的话。
他忽然说;"谢谢你。"
如果有人要杀你,你会不会对他说"谢谢你?"你当然不会。
因为你不是独孤痴,也不是小方。
他们这些人做的事,本来就是别人无法理解的。
阳光已照进窗子。
独孤痴慢慢地、一件件穿上了他的衣服。
小方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,每一个动作都看得很仔细,就好像一个马师在观察他的种马。
独孤痴却完全没有注意他。
有些人无论在做什么事的时候,都会表现出一种专心一致,全神贯注的样子。
独孤痴就是这种人。
其实他的精神不是贯注在他正在做的事上,他在穿衣服时,也正在想着他的剑法。
——也许就在他穿衣服的某一个小动作上,会忽然领悟到他剑中某一处精微的变化。
他的剑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。
穿好了衣服,独孤痴才转身面对小方:
"这地方我已留下不去。"
"我知道。"
"现在我就要走。"
"我跟着你。"
"你错了。"独孤痴道,"不管你要到哪里去,我都跟着你。"小方一句话都没有再说。
他转身走出了门,走到阳光下。
这时阳光已照遍大地。
——"阳光"呢?卜鹰呢?
一他们还能不能看到他们的阳光,还能不能在阳光下自由呼吸?
"挖树应该从什么地方挖起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