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切都已过去,火场己清理,犹存青绿的山坡上,多了几堆新坟。
一个白发苍苍的驼背老人。正在坟前洒酒相祭。小雷怔住。
是谁替他料理了这些事,这恩情却叫他如何才能报答?
老人慢慢地回过头,满布皱纹的脸上,带着一丝凄苦的笑容。杏花翁,这仗义的人,竟是酤酒的杏花翁。小雷看着他只觉得喉头哽咽,连句话、一个字都说不出。
杏花翁慢慢地走过来,目中也不禁热泪盈眶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,勉强笑道"你来了,很好,你毕竟来了。"小雷咬紧牙,道:"我。"杏花翁道"我知道你的心情,你什么都不必说,也不必感激我,这些事井不是我为你做的。"小雷忍不住问道"不是你?是谁?"
杏花翁道:"他本不愿我告诉你,也不愿你对他感激,可是我……"他长长叹息了一声,接着道"像这种够义气、有血性的江湖好汉,我已有数十年未见过,我若不告诉你,不让你去交他这朋友,我也实在难以安心。小雷一把强拉他的肩。道:这人究竟是谁?杏花翁道:"龙四爷。"小雷忽然松手,道:"是他?"
杏花翁叹道"他就是从我这里,打听出你来历的,但我若不告诉你,你也许永远不知道他对你是多么关心。"小雷仰头向天,喃喃道:"他为什么要这样做?为什么…。"杏花翁道"因为他觉得你也是个好男儿,他想交你这个朋友,小雷双拳紧握,也不知他是用什么法子控制自已的,他目中的热泪,竟还没有流下来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才慢慢地走到那一排新坟前跪下。青灰色的石碑上,宇是新刻的,可是他看不清,他眼已模糊。杏花翁直在凝视着他,忽然道:"哭吧,要哭就哭吧,世上本就只有真正的血性男儿,才敢放声哭的。"小雷的拳握得更紧,指甲己刺入肉里,胸前的伤口也已崩裂。
他胸膛起伏着,鲜血已染红了他的衣襟,可是他的眼泪,还留在眼睛里留在心里,留在没人能看得见的地方。他宁可流血,也绝不流泪。
但世上又有什么能比这看不见的眼泪更悲惨的呢?
风吹过,风还很冷。杏花翁悄悄抹干了眼泪,转过头,望着那一片瓦砾焦土。
风带来远山的芳香,也带来了远方的种子。
杏花翁沉思着,喃喃自语"用不了多久的,到了明年春天,这一片焦土,必定又会开满了花朵…。世上只要还有风还有土地,人类就永远都还存有希望。那也正是无论多可怕的力量,都无法消灭的。五夜,山中已无人。晚风中却传来一阵阵悲恸的哭声,如冰原狼嗥,如巫峡猿啼。杏花翁支着拐杖,独立在山脚下的苍茫夜色中,满面老泪纵横。他实在不能了解这个倔强孤独的年轻人。哭声犹未绝,这少年似乎想将满腔悲愤,在一夕间哭尽。杏花翁绍然低语,喃喃道"傻孩子你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无人时才肯哭呢?你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!……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