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正是值得全人类为之骄做的典型。
熊猫儿忍不住自心底发出崇敬的一笑,叹道:"你和白飞飞,又是多么不同的两种人,她的生存是为了死亡与仇恨,而你,你纵然死,却也是为了别人的生存……"外面狂风的狂号声更凄厉了,就像是妖魔的呼号,一心要攫取人们的生命,撕裂人们的灵魂。
突然间,前面传来洪亮的呼声。
"停步……扎营……停步……扎营!"
呼声一声接着一声,在狂风中从前面传到后面。浩浩荡荡的骆驼队,终于完全停顿下来。
但沈浪与熊猫儿还是被留在这小小的帐篷里,直过了有约摸顿饭工夫,才有人将他们移出去。
在这段时间里,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,既没有嘈杂的人声,也没有搬运物件声,更没有敲打声。
但此刻,他们却瞧见快活王那豪华的帐幕已在一个避风的大沙丘后支起,还有四五个较小的帐篷分列在两旁。
两条大汉将他们送到最左边的一个帐篷里,帐篷里零乱地堆着些杂物,一人蜷曲在角落中,那正是朱七七。
朱七七早已在期待着沈浪,此刻,她瞧见了沈浪,她目光中充满了悲哀,也充满了渴望。
她渴望能投入沈浪怀中,渴望能与沈浪紧紧拥抱在一起,即使她将在这拥抱中粉身碎骨,她也在所不惜。
只是,沈浪却被放在另一个角落里,他们间距离不过飓尺,但在她眼中却仿佛天涯般遥远。
她纵然用尽了所有力量,也无法向沈浪那边移动一寸,她根本无法触及他那纤长的手掌,坚实的胸膛。
她唯一能触及的,只是他那温柔的目光。
她目光已和他溶化在一起——那不止是目光的溶化,也是生命的溶化,灵魂的契合,那正是没有任何力量所能分开的。
那已不需任何言语来表示他们的心意。
王怜花长叹一声道:"沈浪,你莫要怪我,那不是我的主意。"沈浪微微一笑,道:"没有人怪你。"
王怜花苦笑道:"我虽然和她在一个帐篷里,但那罪却真不仔受,她竞始终瞪大了眼睛,瞪着我,她好像恨不得一口咬断我脖子似的。"他长叹接道:"我现在才知道一个人的怨恨竟有这么大的力量,她虽然只不过是瞪眼瞧着我,我却已忍不住要流冷汗。"熊猫儿忍不住道:"你会怕她?"
王怜花道:"我自然不是怕她,我只是怕她那目光,怕她那目光中所含蕴的怨毒之意,那种怨毒无论在任何人身上,都是可怕的。"熊猫儿默然半晌,叹道:"不错,仇恨的力量,的确可怕的很。"王怜花道:"我以前听人说过,世上只唯一比爱更可怕的力量,就唯有仇恨,我现在总算已能明了这句话的意思。"突听帐外一人大声接口道:"不错,世上最伟大的力量,就是仇恨。"语声中,白飞飞已走了进来。
她穿着件织金的厚呢长袍,用一根金带束住了她满头披散的黑发,看来就像是沙漠中最美丽的公主。
她面上的笑容仍是温柔而可爱的,但那双美丽的眼睛里,却闪动一丝冷酷的,诡谲的光芒。
她目光扫过了每个人的脸,微笑道:"现在,你们总该已体会出仇恨是何滋味……在这以前,你们真的恨过什么人吗……"她飘飘走到朱七七面前,缓缓道,"但现在,你是真的恨我了,是么?"朱七七咬着牙,瞪着她。
白飞飞缓缓笑道:"我不许你和沈浪乘一匹骆驼,这在别人眼中看来,只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事,但你却已恨我入骨。"朱七七颤声道:"你……你明明知道。"
白飞飞截口笑道:"我知道,我自然知道,有许多在别人眼中微不足道的事,但在情人眼中,意义就变得十分重大。"朱七七突然嘶声大呼道:"不错,我恨你,我恨你,我恨得要死。"白飞飞道:"我只不过将你和沈浪分开,你就如此恨我,那么,假如你的母亲被迫终生不能和自己相爱的人相见,只因她被别人玷辱已无颜再见他,到最后却又被那砧辱了他的人无情地抛弃……"她神情渐渐激动,凄厉地接着笑道:"假如你就是她被人玷辱时生下的孩子,她只因深恨着那使她生下这孩子的人,所以也将这怨恨移在你的身上。"她嘶声接道:"所以你一生下就已被人痛恨着,你一生下来就活在只有仇恨,没有爱的世界里,就连你唯一的亲人,你的母亲都恨你,而你又完全没有过错。"她一把抓住朱七七的衣襟,大叫道:"假如你就是这样长大的,你又如何?"朱七七动容道:"我……我……"
白飞飞凄然一笑道:"像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,自然想象不到这种事的,你只因有人不许你和你的情人共乘一匹骆驼,就自觉已是世上最悲惨的人了,就已恨不得将那人一刀刀杀死,一寸寸割开。"朱七七垂下了头,颤声道:"我没有这意思。"白飞飞手指一根根松开,站直身子,长长吐出了口气,面上突又泛起了那温柔而又可爱的笑容。
她回眸向沈浪一笑,悠悠道:"她既然没有这意思,明天就还是让她和王怜花坐在一齐吧。"身子一转,盈盈走了出去。
帐篷里许久没有人话话,却有入送来了食物清水,而且喂他们吃了,他们还是无话可说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熊猫儿叹息一声,喃喃道:"这真是个不可猜测的女子,到现在为止,我真不知是应当爱她,还是应当恨她?也许……是该可怜她吧。"这时,帐篷外,突然射出一根火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