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他不能胜。
杨开泰一拳接着一拳,着着实实地打过来,他只有招架,闪避。
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正在被铁锤不停敲打着的钉子。
钉子虽尖锐,但迟早总会被打下去的。
最可怕的是,他的腿突然又开始渐渐麻木,动作也已渐渐迟钝。
平时他与人交手,战无不胜,只因为他总有一般必胜的信心,总有一般别人没有的劲。
可是现在他没有这般劲,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要战胜。
他也不愿败。
但是他却忘了,高手相争,不胜,就只有败。
胜与负之间,本汉有选择的余地。
现在他就算再想战胜,也已来不及了。
杨开泰的武力、劲力、自信心,都已打到了巅峰,已将他所有的潜力全都打了出来。
他已打出了那股必胜的信心。
他已有了必胜的条件。
连他自己都从没有想到自己的武功能达这种境界。
以他现在这种情况,世上能击败他的人已不多。
萧十一郎知道自己必败无疑。
他的确就像是根钉子,已被打入了土里,他的武功已发挥不出。
何况,他的伤势又已发作。
但真正致命的,却还是他自己这种想法。
他开始有了这种想法时,就已真的必败无疑。
失败是什么滋昧。
萧十一郎从来也没有真正去想过。
因为他生平与人交手,大小数百战,从来也没有败过一次。
现在他却已经在开始想了。
这种想法本身就是种致命的毒素,腐蚀了他所有的力量和自信。
突然杨开泰左足前踏,正踏在原来一个脚印上,击出的却是右拳,一着"黑虎掏心"直击萧十一朗胸膛。
这一着"黑虎掏心",本是普普通通的招式,他规规矩矩地使出来,半点花招也没有。但是这一着劲力之强,威力之猛,放眼天下的武林高手,己没有第二个人能同样使得出来。
就算萧十一郎自己使出这一招来,也绝不可能有这种惊人的威力。
他想到这点,己几乎没有信心去招架闪避。
就在这时,半空中忽然有条长鞭卷来,卷住了杨开泰的左腿。
无论谁也没有看见过这么长的鞭子,更没有看见过这么灵活的鞭子。
一个头戴珠冠,面貌严肃的独臂人,双腿已齐膝而断,却站在一个赤膊大汉的头顶上,远在一丈外,就挥出了长鞭。
他的鞭梢一卷,反手一抖,厉叱道:"倒下。"杨开泰并没有倒下。
他拳上的力量,竟在这一刹那间,突然收回,沉入了脚底、本来只有半寸深的脚印,立刻陷落。
这坚硬的石板在他脚底,竟似已变得柔软如泥,他整双脚都已陷落下去,没及足踝,人上人额上青筋忽然凸起,独臂上肌肉如栗,长鞭扯得笔直。
但杨开秦却还是动也不动地站着,就像是已变成了根撼不动的石柱,人上人长鞭收回,鞭梢反卷。
谁知杨开泰已闪电般出手,抓住了他的鞭梢,突然大喝一声,用力一抖。
人上人的身子立刻被震飞了起来,眼看就要重重地摔在地上,突又凌空翻身,车轮般翻了三个跟斗,又平平稳稳地落在大汉头顶。
可是他的长鞭己撤手。
杨开泰已将这条鞭子扯成了五截,随手抛在地上,板着脸道:我本该杀了你的。"人上人冷笑道:"你为何不出手?"杨开泰道:"我生平从未向残废出手。"
突然对面屋檐上有人在叹息:"这人果然不愧是个君子,只可惜皮太厚了些。"杨开泰霍然抬头:"什么人?"
一个独眼跛足的老人,背负着双手,站在屋檐上,悠然道:"我这人既不是君子,又是个残废,只不过若有人故意手下留情放过了我,我就绝不会再有脸跟他死缠烂打的。"杨开泰脸色已发青:"你说的是谁?"
"我说的就是你。"这老人当然就是轩辕三缺;"你刚才使到第十七招时,萧十一郎本来己可将你击倒三次,你难道真的一点也看不出?"杨开泰铁青的脸又涨红、一开始出手时,他的招式变化间,的确很生硬,的确露出过三次破绽,他自己并不是不知道。
他既然知道,就绝不否认。
无论杨开泰是呆子也好,是君子也好,他至少不是个小人。
屋檐下的人丛里,却有个青衣人徐徐然走了出来,悠然道:"这种事你本不该怪杨老弟的,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。"轩辕三成也出现了。
他微笑着,又道:"杨老弟是个生意人,生意人讲究的本是心黑皮厚,否则杨家又怎么能富甲关中?他那些钱是怎么来的?"杨开泰瞪着他,脸涨得通红,想说话,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