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浪暗中接过燕儿塞入掌心的纸条,声色不动,笑道:"小心走好。"快活王微怒道:"你跌倒也不打紧,若要沾污了沈公子的衣裳,若要倾倒了姑娘手调的美酒……"白飞飞立刻柔声接道:"贱妾再调一次,也没什么?"玉手执壶,为快活王斟酒一杯,快活王怒气立刻化作长笑,她不但有驭下手段,也有迎上本事。
她不但能令快活王服服贴贴,也能令这燕儿
莺儿死心塌地,沈浪瞧在眼里,不禁微笑颔首。
一杯酒下肚,沈浪立刻发觉这"孔雀开屏"酒,不但芳香甘冽,无与伦比,酒力之沉厚,亦是前所未有。
这酒中似乎不但有大曲,茅台,高粱,汾酒,竹叶青等烈酒,还似有状元红,葡萄桂圆等软酒。
这十余种酒渗合在一起,喝下肚时,又怎会不在肚子里打得天翻地覆,纵是铁铸的肚子,只怕也禁受不起。
何况,硬酒与软酒渗合在一起,不但酒力发作分外迅快,而且后劲之强,也是够人受的。
沈浪立刻留上神了,一杯酒虽然仰首饮下,总留下小半,白飞飞为他斟酒时,也总是倒得少些。
快活王却是胸怀大畅,酒到杯干。
他纵是超人,却也有人类的弱点。
那显然便是酒、色二字。
芸芸众生,又能几人能闯得过这酒、色二字。
于是,快活王终于醉了。
他虽然还未倒下去,但锐利的目光已迟缓,呆滞——他瞧人时已不能转动目光,却要转动整个颈子。
沈浪以手支颐,道:"在下已不胜酒力,要告退了。"快活王叱道:"醉,谁醉了?"
沈浪微道:"王爷自然未醉,在下却醉了。"
快活王纵声笑道:"沈浪呀沈浪,看来你还是不行,还是差得太远,纵然本王喝两杯你只喝一杯,你还要先倒下去。"沈浪道:"是是是,在下怎比得王爷。"
快活王大笑道:"莫走莫走,来来来,再喝几杯。"他果然又举杯一饮而尽,拍案道:"好酒,再来一壶……不行,再来八壶。"他虽是睥睨天下,目无余子的绝代枭雄,但等到喝醉了时,却也和个赶骡车的没什么两样。
只见他忽而以著击杯,放声高歌,忽而以手捋髯,哈哈大笑,忽而伏在案上,喃喃自语,道:"白飞飞,你为什么定要叫本王苦等你……本王已等不及了……本王今日一定要在这里歇下。"沈浪瞧了白飞飞一眼——这女孩子身在虎窟之中,居然竟能保持了身子的清白,快活王居然不敢动她。
沈浪目光中也不知是欢喜,还是佩服。
白飞飞的剪水双瞳也正在瞧着他,那温柔的眼波中,像是含蕴着叙不尽的情意,叙不尽的言语。
她像是正在对沈浪说:"你可知道,我一切都是为你保留的。"两人仅只瞧了一眼,却已似全都了解了对方的心事。
白飞飞眼角瞟了瞟快活王,嫣然一笑。
沈浪含笑点了点头,长身而起,道:"在下告退了,王爷醒来时,就说沈浪已醉了。"快活王道:"莫走莫走,再喝几杯。"
他一把抓住了沈浪的衣服,沈浪轻轻扳开了他手指,悄悄走了出去,只听快活王语声已更模糊。
燕儿迎在门外,轻笑道:"燕儿领公子出去。"沈浪笑道:"多谢姑娘。"
燕儿盈盈走在前面,回眸一笑,道:"沈公子当真又温柔,又多礼,真也难怪我家姑娘要……要……"掩嘴"噗哧"一笑,碎步奔了出去。
穿过重重帘幕,走到前面间屋子,那些少女倒有的已睡了,有的正在对镜梳妆,有的正瞧着双晶莹的玉腿,在修脚趾,用一支小小的刷子,醮着鲜艳的玫瑰花汁,小心地涂在趾甲上。
沈浪虽未低头,但却绝未去瞧一眼。
只听少女们轻啐道:"好神气,有什么了不起,姑奶奶们有哪只眼睛瞧得上你?""你瞧他那微笑,有多可恶。"
"嗯,你为什么要这样笑,你以为天下的女孩子瞧见你这笑都要昏倒么……哼!自我陶醉。"燕儿一直掩着嘴在笑,好容易走了出去,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,轻轻咬住樱唇,笑啐道:"好一群醋娘子。"沈浪笑道:"其实女孩子吃醋时大多可爱的很。"抬眼望去,阳光已洒满庭园,草木散发着芬芳的香气,昨夜阴森,诡秘的种种遗迹,都已不见。
独孤伤也不见了,他若未死,必定伤心的很。
沈浪长长伸了个懒腰,笑道:"姑娘请留步吧。"燕儿道:"你……你为什么对我总是这样客气。"扭转身,燕子般轻盈掠去。
沈浪摇头笑道:"人小鬼大的女孩子,近来越发多了……"只见燕儿突又转回头来,道:"喂,莫忘了那……"指了指自己的手,又指了指沈浪的手。
沈浪点了点头,缓步走出遍地阳光的庭园,昨夜,又是艰苦一夜,但艰苦总算有了代价。
他终于胜了,终于赢得了快活王的信任。
此刻,他走在温暖的阳光下,但觉全身都充满了活力,昨夜的苦战疲惫,也正如庭园一般,被阳光照得全未留一丝痕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