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实在想不到风四娘会问出这么样一句话来。
风四娘却还在用眼角瞟着他,又问道:"你说是不是?"章横擦了擦脸上的水珠,终于说出了一句"我不是这意思。"风四娘又笑了,笑得更甜:"不管你是什么意思,这地方总是你的家,你这做主人的为什么还不上来招呼客人?"章横赶紧道:"我就上来。"
他先把小船系在柱子上就壁虎般沿着柱子爬了上来。
风四娘就站在栏杆后面等着他,脸上的笑容比盛开的菊花更美。
看见了她这样的女人,这样的微笑,若有人还能不动心的,这个人就一定不是男人。
章横是个男人。
他不往上看,又忍不住要往上看。
风四娘嫣然道:"想不到你不但水性好,壁虎功也这么高。"章横的人已有点晕了,仰起头笑道:"我只不过…"一句话还没说完,忽然有样黑黝黝的东西从半空中砸下来,正砸在他的头顶上。
这下子他真的晕了。
无论谁的脑袋,都不会有花盆硬的,何况风四娘手上已用了十分力。
"扑通"一声,章横先掉了下去,又是"扑通"一声,花盆也掉了下去。
风四娘拍了拍手上的土,冷笑道"在水里我虽然是个旱鸭子,可是一到了岸上,我随时都能让你变成一个死鸭子。"窗户里的灯还亮着,却听不见人声。
这地方既然是章横租来的,章横既然已经像是个死鸭子般掉在水里,小楼上当然就不会再有别的人。
虽然一定不会有别人,却说不定会有很多线索——关于天宗的线索。
章横当然也是天宗里的人,否则他为什么要在水下将风四娘的船引开不让她去追踪。
这就是风四娘在刚才一瞬间所下的判断,她对自己的判断觉得很满意。
门也很窄,外面并没有上锁。
风四娘刚想过去推门,门却忽然从里面开了,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她,美丽的眼睛显得既悲伤又疲倦,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双肩,看来就像是秋水中的仙子,月夜里的幽灵。
"沈璧君"风四娘叫了起来。
她做梦出没有想到,会夜这里见到沈璧君。
沈璧君既不是仙子,也不是幽灵。
她还没有死,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,活生生的人。
风四娘失声道:"你……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?"沈璧君没有回答这句话,转过身,定进屋子,画里有原有椅,有桌有灯。
她选了个灯光最暗的角落坐下来,她不愿让风四娘看见她哭红了的眼睛。
风四娘也走了进来,盯着她的脸,好像还想再看看清楚些,看看她究竟是人?还是冤魂未散的幽灵。
沈璧君终于勉强笑了笑,道:"我没有死。"
风四娘也勉强笑了笑,道:"我看得出。,沈璧君道:"你是不是很奇怪?"风四娘道:"我…我很高兴。"
她真的很高兴,她中就在心里暗暗期望会有奇迹出现,希望萧十一郎和沈璧君还有再见的一天。
现在奇迹果然出现了。
是怎么会出现的?
沈璧君轻轻叹了口气道,"其实我自已也没有想到,居然会有人救了我。"风四娘道:"是谁救了你?沈璧君道:"章横。"风四娘几乎又要叫了起来:"章横?"
当然是章横,他在水底下的本事,就好像萧十一郎在陆地上一样,甚至有人说他随时都可以从水底下找到一根针。
找人当然比找针容易得多。
——难怪我们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你,原来你已被那水鬼拖走了。
这句话风四娘并没有说出来,因为沈璧君已接着道,"我相信你一定也见过他的,昨天他也在水月楼上。风四娘苦笑道:"我见过他,第一个青衣人忽然失踪的时候,叫得最起劲的就是他。"沈璧君道:"他的确是个狠热心的人,先父在世的时候就认得他,还救过他一次,所以他一直都在找机会报恩。"风四娘道:"他救你真的是为了报恩?"
沈璧君点点头道"他一直对那天发生在水月楼上的事觉得怀疑,所以别人都走了后,他还想暗中回来查明究竟。"风四蹬道:"他回来的时候就是你跳下水的时候?"沈璧君道:"那时他已在水里躲了很久,后来我才知道一天之中,他总有几个时辰是泡在水里的,他觉得在水里比在岸上还舒服。"——他当然宁愿泡在水里,因为一上了岸他就随时都可能变成个死鸭子。
这句话风四娘当然也没有说出来,她己发现沈璧君对这个人的印像并不坏。
但她却还是忍不住问道:"他救了你后,为什么不送你回去?"沈经君笑了笑,笑得很辛酸:"回去?回到哪里去?水月楼又不是我的家。"风四娘道:"可是你…你难道真的不愿再见我们?沈璧君垂下头,过了很久,才轻声道:"我知道你们一定在为我担心,我…。我也在想念着你们,可是我却宁愿让你们认为我已死了,因为…",她悄悄地擦了擦眼泪,"因为这世界上若是少了我这样一个人,你们反而会活得更好些。"风四娘也垂下了头,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。